澳洲【转】色女后传——最后一场烟花落---持续更新

在澳大利亚旅行风光




这个帖子也是个坑,原作者还没有写完。作者:涂胭脂的猫

她的另一大力作是《色女外传--那些我们的性福青春》
http://www..com.au/bbs/viewthread.php?tid=115711


    【1】、首发天涯,转载请请请注明
  
  【2】、文中所有地名人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概不负责
  
  【3】、也许其实这才是真正想写的外传,不过谁知道呢……
  
  【4】、……顶锅盖跑了
  
  
  
  
  
  第一章 (一)
  
  
  我第一次见到左小雪,是在浴室里。在很多年以后,我都会细细地回想起那当初的惊鸿一瞥,尽管除了一片水气氤氲,我什么也回忆不起。尽管我曾经发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也无论她做过什么,我都会记得她,永远记得。
  
  既然是在浴室里,那当然第一眼吸引到我的,就是她的身体。
  就像大熊所说的那样,我是一个脑子里装满低极趣味左脸写着恶右脸写着俗,别说人了,就连路边大门口石狮子的蛋蛋都不肯放过的女人。
  
  而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兰州的槐花已经开了,还有梧桐,马路上灰尘的味道夹杂着清香。
  湿头发的少女们步履轻块地走过。春天涌动,万物复生了。
  
  我知道女人的裸体是美好的,是这世界最美的事物,但是每当我去浴室时,却从来不敢想这句话。我只看到一些凋零的、颓败的、破碎不再美好的躯体,每到此时我就会很忧伤,因为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也将和她们一样。
  
  直到左小雪的出现。
  
  她线条优美又紧致饱满的身体就像朵荷花样绽放在水气淙淙人满为患的浴室里,刹那间灰头灰面的浴室立时仿佛有了光华。也许所有的女人都同时眼睛一亮,看着她轻盈款款地扭着腰肢走近水雾里,宛若仙子,再优雅地放下满头青黑秀发,于是所有人都黯然地移开眼睛。
  
  我从来不知道,女人真的可以美到这样的地步。
  而且她的小腹上,有一处很漂亮的彩色纹身。我对纹身从来没什么感觉,可是看了她的,我开始相信,原来纹身真的可以把人衬托得更美,美得狂野,美得邪性。
  
  但是她轻盈地皱了皱眉头,看看四周,突然扯着长颈鹿一样的脖子粗声粗气地喊:“老板,关、排、气、扇、啦!!!”
  
  很多正洗得欢的欧巴桑大惊失色地回头看她——估计她们全加起来,肺活量也不是她的对手。
  
  像仙子般美丽的左小雪神色自若。

[ 本帖最后由 janine 于 2009-5-28 20: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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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都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于是这件本来没什么可笑的事在我眼里成了一件搞笑得了不得的事,回家后我把这一幕讲给大熊听,一边讲一边笑,越想越好笑,笑得前仰后合,最后从床上一头栽了下来。
  而此时大熊正聚精会神地对着电脑里的怪物猛攻,丝毫没有注意从他身后传来的那声奇怪的声响。
  
  妈的……
  我恼羞成怒。爬起来就一脚踹关了他的电脑。然后战争爆发。
  我抓狂地冲他叫:“老子受够了!一回来就对着你的破电脑!那破游戏到底有哪点好?是能给你钱花还是能给你再找个老婆?!”
  大熊不看我,抱着头一迭声地叹气:“这一晚又白打了!乔薇薇,你!……”
  
  大熊说:“好,好, 好老婆,都是我的错。 这几个月冷落了你……来宝贝儿,亲一个。”
  我说:“不亲。”
  大熊说:“真不亲?”
  我说:“死开。”
  
  大熊姓熊。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叫他大熊,他的朋友叫他小熊,他妈叫他的小名飞飞,因为他叫熊飞。而他的手下叫他熊总。
  上高中的时候,他叫我乔薇薇。高中完了,他叫我薇薇。后来,我看完《三国演义》,一定缠着让他叫我小乔——以幻想自己是美女。
  
  大熊会唱戏。他会咿咿呀呀地唱几句京剧,十五岁就趁他家没人的时候把我偷偷拉回家,把床单披在身上对我一揖到地,唱道:“娘——子——呀——”
  就是他那几声“娘子”,把我绕得晕头转向。我觉得他多有才啊。成绩又好,长得斯文,还多才多艺。很多人小时候的脑袋都是不约而同被驴踢过的……等到我发觉他其实来来回回就只会唱那几句,已经生米弄成了熟饭,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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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前面已经说过了,我们现在在兰州。
  
  高中毕业的时候,大熊考上了大学,我没有。按理说我们应该分道扬彪了,我忧伤的心灵已经做好了一刀两断的决择和准备。但大熊没有,他充分发扬了青春期爱情至上其他统统都是狗屎的美好精神,每周都给我写信,说薇薇,你要等我。
  
  这一等就是四年。
  
  四年后,我欣喜若狂,满心以为他就要回来了。可这杀千刀的说,他要去兰州。
  我们的老家在江南,他考上的大学在云南,而,他决定工作的地方在兰州。
  
  听说把他妈都气哭了。本来一心想他大学毕业后就回来,结果没想到,走得更远。
  他妈妈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如果是广西,那她倒也还能接受……毕竟是念过大学的地方么。
  
  大熊回答:“全国的中部和南部我都去过了,所以这次我要去北部!”
  大熊妈妈悲痛欲绝:“你回来不好吗……哪怕你不在家,在附近的城市也好啊。再说这江南山清水秀的,哪里不比西北好?”
  大熊一边兴奋地收拾行李,说:“就是山清水秀看腻了,所以我才要换一个粗犷点的地方……”
  ……
  
  大熊劝完了他妈妈,接着来劝我。
  
  他说:“兰州其实很好玩的……有黄河,有沙漠,还有骆驼。”
  我很吃惊:“骆驼?”
  他说:“是啊,骆驼,听说那边的人们天天都骑着骆驼上班。”
  他又说:“你想啊,以后我们每周可以骑骆驼在沙漠里约会,就像你最喜欢的三毛和荷西一样……多浪漫。”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真的?……”
  大熊很认真地蹲下来,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相信我俩的地理老师要是听到我们的对话,肯定会一脚踹死我们,当然,首先踹死我。
  
  当我和大熊下了火车,站在闹哄哄的兰州站口时,我就想哭了。
  我问大熊:“沙漠呢?骆驼呢?……”
  大熊很无辜地眨眨眼睛:“在敦煌……我没说在兰州市内啊。也很近啊,我们随时都可以去。”
  我对他又踢又咬。
  
  当然这只是个插曲罢了……青春期的特点,信仰爱情至上主义,除了爱情其他一切统统都是狗屎。
  人生的青春期可能等同开始,但并不等同结束。只有当你开始信仰爱情狗屎主义,觉得其他一切都可能是好的只有爱情是狗屎,你的青春期才轰然一声,芝麻关门,猝然结束。
  
  我的青春期维持了很多年,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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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曾经有一个灰常伟大的设想,就是找到以兰州为中心的辐射地的所有的石狮子,拍照留念,当然最主要的是看雕塑家的手法,是写实的还是抽象的……忘了是在哪里看到蹲坐门口的一只威武的抽象麒麟狮,居然也有一根硕大无比的小弟弟时,立时让我叹为观止。于是立刻飞奔回家去取相机……
  
  对此大熊很不以为然,每当我乐此不疲地去研究狮子的小弟弟时,他开始还会觉得新鲜好玩,后来就会一脸不高兴地走开,装作不认识我。
  
  后来我就觉悟了,大熊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你想啊,自己的老婆放着真东西不去研究,反而去YY一块石头,大熊的道德观是正直的,自尊心是强烈的,但和一个石狮子吃醋也是没办法说出来的,于是他只能回家后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脸哀怨地跟我说:
  
  “老婆,我们爱爱吧……看到底是石狮子厉害,还是我厉害。”
  
  我的恶趣味公司的人几乎也都知道,因为大家无聊的时候就是聚在一起吹牛讲段子。那天有几个段子是关于洗澡的,于是我想起了左小雪,我说:
  
  “那天我去浴室,看到一个好漂亮的猛女……”
  
  没想到这话刚好被旁边办公室的一个女人听到了,她一脸吃惊地样子,以一副多么不可思议的口气对我说:“啊呦,现在还有谁去浴室啊?小乔啊,难道你家里还没有装热水器?哦我忘了,你们还没有买房对吧?啊唷,那也租个条件好点的房子嘛……”
  
  我看着她那张不停上下翻飞的嘴,心里恨得牙直庠庠,脸上却还是一幅笑嘻嘻的样子:“我哪能和你比啊?这不热水器坏了也没钱修,眼巴巴等着米下锅呢。要不杨姐,你先借我点?”
  
  女人脸色马上就变了:“唉呀,你咋不早说,我这个月也花得差不多了呀……哦我还有事呢,先走了啊。”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不见了。
  
  一边的苏姐不屑地撇撇嘴:“小乔,别理她。”
  我笑笑地扔了一颗瓜子在嘴里。
  
  热水器已经坏了两个月了,每次让大熊找人来修,不是忘记就是推托。他一门心思钻研在他的电脑游戏里,剩下无论给他说什么事都是过耳就忘。虽然菠菜曾帮我出主意说,不如试试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许有效。但我实在不是能使出这种招数的人。
  
  菠菜是我高中同学,我们每周在网上联系一次,每次她的IP地址都不一样。有时候我会收到她从东北或者云南寄回来的明信片和照片,有时晒得像个村姑,有时纯得像个黄花大姑娘,有时又风骚得像路边的站街女。像这种跟你睡一觉第二天早晨你却可能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平生最恨的生物,是男人。
  
  所以我对她出的这个主意,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莫大侮辱。
  
  菠菜却在那头的视频里嘎嘎笑,笑得花枝乱颤,说:“乔薇薇,你跟着他去兰州够贤淑的了,自古以来淑女都会那么一套,我看好你哦!”
  我说:“你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
  菠菜沉默了半晌,说:“薇薇,你觉得你幸福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好。”
  
  然后她迅速下了线,连再见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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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知道菠菜是在讽刺我,她总是要讽刺我,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但我也有自己的招数。那就是见招拆招。见神拆神,见佛拆佛。
  
  半个月后,我从家里调出了我和大熊为数不多的存款,去商场风风火火地搬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回来。大熊的眼睛都直了:“乔薇薇!……你在干什么?!”
  
  “我跟你一起玩!”我说。
  
  当然我才懒得玩那些弱智游戏,我泡论坛。于是每天两个人下班回来,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脑。以往他玩游戏时有我给他做饭,做完饭还刷碗,刷完碗还打好洗脚水,而现在,我每天下班在外面解决掉吃饭问题,回家就一屁股坐电脑跟前不起来了。
  
  第七天,大熊终于受不了了。
  他可怜兮兮地看我:“老婆,做饭饭吃嘛?”
  我头也不回:“别打扰我,自己做去。”
  大熊把头埋在我的腿里:“老婆,原谅我嘛……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冷落你了……”
  我不耐烦地把他头拔开:“没事,这样挺好的。谁也不干涉谁。”
  
  第十七天,大熊递给我一纸保证书。
  上面写:“熊飞,男,二十五岁,因为迷恋电脑游戏冷落亲爱的好老婆乔薇薇,现在已经深切体会到自己所犯的错误,今后一定勤加改正,一定关心这个家,每天玩游戏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半小时,剩下的时候陪老婆帮老婆做家务,如果做不到,就请老婆切了我的小JJ。”
  
  我扑哧就笑了。
  
  我的小抽屉里藏有大熊写给我的无数张保证书,从上高中的时候起,他惹我生气了,就会写一张保证书给我。他念大学时喜欢上同班的一个女生,两个人暧昧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知道了,他写了足足十五页的保证书给我,直到我原谅他。
  
  我原谅他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傻或者多么伟大,而是因为在家乡,我也曾经跟他一样,对另一个男人动心过。
  
  所以我明白,异地恋的艰难是活生生的,是残酷的,没有尝试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到其中的痛苦。而且大家都是人,不是神仙。
  
  如磐石的爱情有没有?也许有,但我相信那绝对不会是我和大熊。
  我们这一代人的爱情,像芦苇,在风中飘啊飘,摇啊摇,坚韧点的才能活下来,而大多数,可能迎风即上,也可能见风即折——所以我一直很庆幸,我遇到了大熊,在我曾经最艰难的日子里,是他的坚持给了我支撑下去的勇气和信念。我爱他。
  
  我真的很爱他。哪怕是他在外面总是搞得绯闻连连,连公司里扫地的小妹都时不时有韵事传出。菠菜曾讥讽我说乔薇薇,我看你是自从爱上大熊后,连你妈都认不得了。她话音刚落我就给了她一耳光——没忍住。
  
  我和菠菜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见过面了。虽然她曾在网上给我留言说,乔薇薇,我下月要路过兰州了。
  但是下个月,下下个月,N个下个月过去了,她一直都没有来。我买好了要送给她的礼物,甚至在家里给她准备好了干净的睡衣和床铺,结果这女人又一次放了我的鸽子。
  
  我气愤地把给她的礼物一怒之下丢进了黄河里——结果被旁边的一条狗当作玩具又给叨了回来。
  
  于是我在心里很不厚道地说:“菠菜,你看看你,你现在还不如一条狗。”
  说完这句话,我就原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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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而其实谁又活得比一条狗好多少呢?
  
  《大话西游》里,周星驰说: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哦。后来这句话在网上引发了讨论的热潮,有人不解,更多的人从中品出辛酸和自嘲,不管是爱情的童话、理想和现实的卑微、现实的残忍……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狗只要有了主人,就从来不用考虑谋生。
  
  大熊是不会有我这样的伤感情绪的,因为他压根就不看这类的电影,或者说,他看不懂。
  
  大熊智商比我高,可他就是看不懂这类的片子,当至尊宝吹着凉风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时,他一脸不耐烦地下了八字评语:“无聊,下流,乱七八糟。”
  当那经典的“一万年”台词出现我的眼睛开始湿润时,他却哈哈大笑起来,还笑得像个泼妇般直拍大腿,说:“朱茵好傻啊!这么明显鬼都骗不了的谎言她还相信!哈哈哈……”
  
  难怪菠菜一直跟我说:“乔薇薇,你会爱上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大脑直接坏死掉了。”
  
  大熊人如其名,长得也像只熊。体重是我的两倍,自从他升职后就开始以肚子为中心不断地发福,我经常嘲笑他说不能再胖了,再胖就该站着看不到小JJ了。大熊说没关系,你能看到就行。
  
  不过他最近像是吃错了药,开始有意地控制饮食,说是要减肥。我以为是我的嘲讽起了作用,但是菠菜说,也许他是最近泡上了一个喜欢瘦子的妞呢。
  
  菠菜总是这样一只乌鸦嘴。但我还是一有什么事情就会跟她说,尽管她总是无情地打击我。只是她最近上网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说,乔薇薇,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了。
  
  她一直没有解释为什么上次要放我鸽子,我也一直没问过。
  因为我知道,就算是我问了,她也不会说。
  
  我们认识快十年了。高一那年,我和菠菜是同桌,而大熊坐在我俩的斜对面。那时大熊经常上课回过头看我们,菠菜说,快看,他又在看你。
  
  我反驳她,明明他是在看你。
  
  菠菜说,那好,我们同时给他写纸条,看他给谁回,赢的人请客。
  
  后来我请菠菜下早自习后去小城里最好的一家面馆吃牛肉面。菠菜把碗里可怜的几片牛面都夹给我,说,你吃吧。但是乔薇薇,我不准你跟他好。
  
  菠菜是那样说的,也是那样做的。我跟大熊上课传纸条,被她吹胡子瞪眼地严令禁示,实在禁示不了就报告老师。她还口口声声地说:乔薇薇,我这都是为你好。
  
  才十五岁的乔薇薇是接受不了也理解不了这种好的,我们吵架、生气、疏远,当我和大熊开始天天粘乎到一块儿时,菠菜再也不理我了。她同时还断言说,乔薇薇,你完了。
  
  因为她的这句话,不管她怎样的嘲讽打击我, 我都还是一直把她当作我最好的朋友,不间断给她汇报我的最新情况——因为后来她的那句话,确实应验了。
  
  我确实完了。
  我应该知道的,从我染指上男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完了。
  
  高三的时候,我每天中午给大熊从家里偷冰镇的西瓜。一边嗓子焦得冒烟一边看他呼噜噜吃完再回教室。他问我,你一点都不渴吗?我摇头。
  我妈一定很高兴,她每天给我准备好吃好喝的,就为了让我在高考前努力一把。结果我全奉献给大熊了。
  
  因为我心里很清楚,我自己是没什么指望了。
  那年我十七岁。那年我已经清楚地知道,我乔薇薇,可能这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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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一个人十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你会说那会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十七岁的花季雨季,理应是明眸皓齿青葱直立,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少男少女们青春神采飞扬像花一样美丽绽放。
  但我要告诉你,真相,不是那样子的。
  
  当我十七岁的时候,我胖,灰头土脸缩头畏尾,鼻梁上架幅占去脸二分之一面积的大眼镜,不会穿衣不会收拾打扮,每天蓬头散发状如女鬼就去上课,还自以为好看。
  
  而菠菜那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似乎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每天扎一个马尾,穿着她后妈买的永远以黑蓝灰为主色调的宽大衣服,为了她的Bcup胸每天含胸驼背的走路。
  大熊就更不用说了,一脸凹凸不平的青春豆。那时候我给他取了个外号,就叫“凹凸”。
  
  什么花季什么飞扬,那都是离得比月亮还远的事。
  即便是这样,年轻的魅力还是使男人们色令智昏的。
  
  我从开始发育起就开始被邻家的猬琐老男人抱在大腿上吃豆腐,以至于以后每次我见到他都在心里咒他死。
  菠菜比我更糟糕,她高三那年的暑假,被邻居骗到房子里,诱奸了。
  
  那个夏天她冷静地给我讲述这件事,讲完后她突然逼近我的脸,恶狠狠地说:“乔薇薇,如果你把这件事讲出去,我就要你死!”
  
  从此菠菜开始恨透了男人,她考上了大学,但她没有去读。
  从那一年开始,她拿着她家里给她的学费四处流浪,四年后,她漫不经心地找人做了一个假毕业证,算是交差。
  
  为这件事我也跟她也吵过,我说,你不该那样做。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你家里??
  菠菜一开始只是埋头抽烟,充耳不闻。被我说的烦了,她突然站起来劈头就给了我一耳光,说:“乔薇薇,你给我听好了,我自己家里的事用不着别人来管!”
  
  为这一耳光,我们绝交了一年。
  
  后来她嘲讽我爱大熊爱得连亲妈都认不得,我气愤之下也打了她一耳光——打完后菠菜摸摸脸,突然笑了,说乔薇薇,你终于有那么一点出息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我终于懂得出击不再一味懦弱了,但她不知道我之所以懦弱是因为我从来不想出击,而我还她的这一掌,也有恨恨的意思——不管是我跟谁在一起,她都不喜欢;她想让我跟她一样身边没有男人,她总是想把她的意志,强加于我之上。
  
  当我随大熊来兰州的那年,菠菜去了西藏的无人区。临走前她在网上给我留言说:乔薇薇,如果我死在那里,记得给我家里捎个信。
  
  我看着那句冷冰冰的话,泪一下子掉了出来。菠菜三岁就没有了生母,继母有名无实,跟着父亲长大。
  而我七岁没有了父亲,跟着母亲长大。在学校里,大家嘲笑奚落我时,是菠菜站了出来,她捡起石头砸那些还流着鼻涕的男孩子,说:都给我滚。
  
  那年她九岁。我八岁。那年她已经表情淡然,眼神坚定,像个小大人,
  十年后,她十九岁,我十八岁。她说,乔薇薇,你不能喜欢男人。因为他们都只是想和你上床,然后背叛你。
  
  然而我仍然义无返顾地跟着大熊远走他乡,来了兰州。
  十五年后,她二十四岁,我二十三岁。她说:乔薇薇,你真的觉得幸福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好。
  
  而我突然一下子心里无比空荡。我只知道我很爱大熊,但我不知道我是否幸福。
  我也想问菠菜,你幸福吗?
  
  但我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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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曾经有人问我,兰州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城市。
  
  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应该怎么回答他。对我来说,在哪里生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边的人,如果当初大熊真的把工作地签在沙漠里,我想我也会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随着他去。
  
  大熊是很喜欢兰州的,因为他喜欢这边的酒吧和牛羊肉。他也喜欢这边的高个子女人——他说,看起来就够赏心悦目。
  
  于是我经常陪他在马路边蹲点看美女,对此公司的苏姐很是费解,她说你就不怕他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勾走?我淡淡一笑,说,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再怎么守着也没用。
  
  我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做好早饭,然后七点半叫大熊起床,吃完分头去上班。
  然后下午五点下班,买菜,做饭,等大熊带一张嘴回来吃饭。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不起波澜,却也没什么不满足的。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已经俨然沦落成一个只管做饭洗衣的保娒。
  
  大熊迷恋电脑游戏和美女,我迷恋大熊。
  
  苏姐说男人么,都会迷恋游戏,就让他玩吧,总比在外面花天酒地好。
  苏姐说小乔啊,啥时结婚啊?等结婚有孩子了,说不准他就收心了。
  
  我脸上淡淡地笑下,说不讨论我了啊。来咱们讨论下有意义的事。
  
  于是客户部的老马就凑过来了,我们开始聊起那些固定的话题,比如婚外情一夜晴N夜晴什么的。如果碰上老马心情好,还聊聊同性和SM。黄段子是每个办公室都有的调剂小菜,老马就是公司里的大活宝,而我是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弟。
  
  老马还教我,小乔,在这个公司里别看我们平时聊得那么热乎,但有些话是绝不能随便说的。
  
  可惜我没有好好地消化他的话,还是经常胸大无脑地地什么话都说。公司里事情很轻闲,我和苏姐经常掏心掏肺的聊天。因为她经常对我讲,小乔,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多不容易呀,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苏姐会帮你……
  
  我对这种热情是从来没有抵抗力的。谁对我好一分,我就会回报十分,所以大熊对我爱了十分,我就爱了他一百分,一千分,一万分。
  
  公司的效益不太好——当然一个总是轻闲的公司效益能好到哪儿去——所以从半年前就开始有传言说要裁员。我问苏姐这是不是真的,苏姐说就算是真的你担心什么呀,上次我和老总聊到你,他还对你赞赏有加的,再裁也裁不了你呀。
  
  苏姐是这公司的元老,也是老总的朋友,所以她都这样说了,我心似乎放了一半。
  
  老马似乎很担心,他经常自嘲说如果真被裁了,就该回家种地去了。
  我说没关系师傅,我跟你一起回去种。等有收成了就挑大街上卖,你负责收钱,我负责叫卖。
  
  老马哈哈大笑,说好徒弟呀,有你这句话,我这公司也算没白来一趟啊。
  
  老马其实没那么老,也就三十左右,离过一次婚,跳过无数槽,所以总是戏噱地称自己老马,别人要叫他小马,他还不高兴。有时还得寸进尺地要公司里的小辈们叫他“马叔”。
  
  我当真就叫过他一次,把他叫得一脸黑线,连连更正说算了算了还是叫老马吧,否则我还以为自己胡子都大一截了。我就在心里偷笑,想其实原来男人和女人一样,也怕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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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不过我还是会想,万一哪一天真被裁掉了,失业的问题。
  
  大熊似乎不太在乎,说:“那就再找一份呗。”
  我说:“要不你养我吧。”
  大熊说:“好啊。可是咱俩就只能天天啃白菜帮子了……如果你啃得动,没问题!”
  我一只枕头砸过去。
  
  两个人闹了一阵,又爱了一阵,最后一起大汗淋漓地去洗鸳鸯浴。
  
  洗到一半,热水器不出水了。我顶着满身的泡沫问大熊:“怎么回事啊?不是修好了吗,怎么又坏了?!”
  大熊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可以用凉水凑合一下,要不你还是去浴室吧。”
  
  我很生气地说:“你让我顶着沫子去浴室?”
  大熊拿了一块干毛巾帮我擦:“擦干不就没事了……我回头去找房东,乖,反正又不远。”
  
  于是我只好顶着满身被擦干的泡沫去浴室了。一路上恨不得把家里那只热水器掐死。
  
  不过,我居然又看到了左小雪。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比我先来,因为很晚了,浴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看到了我,但没有认出我来,也难怪,我又不是什么美女,就算脱光了也难以让人记住。
  
  而她就不一样了。相信任何人不管在任何场合只要看她一眼,都会从此再也忘不掉了。美女是上帝送给人世间最美好的礼物,这话是大熊说的,我同意。再加一个帅哥。
  
  我有意无意地瞟她。这回那处纹身看得更清楚了,不大不小,像蝴蝶展翅欲飞的样子。
  再仔细一看,那纹身似乎有些怪异,中间有些突起。我故意离她站得近一些,这才看清楚,其实那是一块疤痕,用纹身盖住了。
  
  可惜呀……我在心里暗叹。不过这样的尤物,即使有疤痕也是美的。
  正当我还在惋惜的工夫,她拍了下我肩,挑衅地冲我抬了抬下巴:“怎么,我的纹身很好看?”
  
  她眉头好看的蹙在一起,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嘲弄,总之,敌意要大于好意。
  
  我脑子飞快地转了几转,说:“对啊,因为我也想纹,你是在哪里纹的?”
  她反应同样地快,迅速把我从头看到脚,哼了一声说:“想知道?自己找去。”
  
  其实我说的是真话,我是真的想纹,因为我手臂上也有道疤。
  
  我手臂上的疤痕是高中毕业后我自己弄出来的。很长的一道,不是自虐,是为了好玩。
  那时跟我一起玩的狐朋狗友中,黄毛额头上有道疤,是打群架时被砍的;叶子手腕上一串被烟头烫伤的疤,被男朋友抛弃时弄的; 就连菠菜,从高一起我就能看到她手腕上总会时不时出现细碎的伤痕。但她的皮肤愈合能力好,长好了之后就完全看不出。
  
  于是我也用一块钱买回来的刮胡刀片,在手臂上划了长长一道,只是想尝试一下,疼痛的感觉到底有多么好,好到让那么多人沉迷。
  
  左小雪同样也看到了我的疤痕,她还是抬抬下巴,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怎么弄的?”
  我抬起手臂看看,苦笑一下。
  
  她看了看我,像思考了许久,终于伸出手来:“我叫左小雪。”
  我立马也伸出手去:“乔薇薇。”
  
  她说:“你哪天想纹?我带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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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过了一周左小雪真的把我带到西关的那家纹身店。起初我还是有点犹豫的,左小雪颇为不屑的样子:“想纹就纹,磨磨讥讥干嘛!”
  
  于是我就纹了。
  
  纹身很疼,我是早知道的,但我没想到他奶奶的居然会这么疼。但为了不在美女面前出溴,我这么怕疼的人居然也硬挺着一声不吭。左小雪看着我满脑门的汗珠,突然笑了:“疼你就叫出来嘛,哭也行的,很多人都是边哭边纹的。”
  
  我瞪她一眼。
  纹身的事我没敢事先告诉大熊,因为他肯定不同意。
  果然当大熊看到我手臂上的纹身时,勃然大怒。用他的话讲,就算你去纹,纹也就纹了,居然纹条蛇!
  
  我不以为然地反驳他,人美剧里面演员还纹蜘蛛呢。
  大熊很崩溃地站起坐下,坐下又站起,“人家那是假的,假的懂不?你纹条蛇,以后让我哥们儿看到,我女朋友身上居然纹这么丑陋一玩意儿,再让我爸妈看到,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我咕哝道:“可是你以前提过你爸妈吗?哪次不是一提到结婚,你就装聋作哑,你明知我道你妈不喜欢我,不管我有没有纹身,都没有区别!”
  
  我和大熊不欢而散,两人又一次开始冷战。用他的话讲,乔薇薇你必须得去洗掉。不洗掉,你就永远不要再跟我说话。
  
  我在酒吧里给左小雪打电话,说:“出来喝酒吧。”
  
  二十分钟后她就来了,穿一件桔红小外套,里面是白色真丝吊带背心,头发看似散乱地盘在脑后,妩媚的要命。她皱着眉看看我,说:“你刚纹,不能喝酒啊。”
  
  我低头看看胳膊上的红肿,说:“反正又喝不死。”在她来之前我已经喝了不少了,话说着说着就有点飘的意思。
  
  左小雪看看我,说:“两个女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再叫个男的出来,我陪你喝。”
  
  我看看她不动声色的脸,咬咬牙:“好!”手机电话薄蹭蹭翻了几遍,大熊的朋友肯定不能叫,我自己又没几个朋友,于是干脆叫了老马。
  
  一听说有美女,老马来得比兔子还快。看到左小雪他眼冒精光,笑得眼睛都找不见了。第一句就问:“美女,婚了没?”
  
  我啐他一口说:“得了吧师傅,人家就算未婚也不会跟你啊!”
  
  老马笑得一脸褶子,说:“那倒也是。不过问问总没啥么,放心下,免得跟美女喝着喝着突然挨顿揍,那多冤得慌。”
  
  左小雪掩口而笑,笑得像个淑女,说:“马大哥说话真有意思。”他们两个像是一见如故,一杯接一杯的倒酒,倒把我晾一边了。
  
  我没酒喝了,频频抗议又无效,急得抓耳挠腮。这时我才发现左小雪的目的,叫个男人来喝酒,男人喝得多,我自然就喝得少了。
  
  那天一直喝到两点。虽然第二天还得上班,但老马说,舍命赔美人,更何况两个美人……喝完他送我们回家。我和左小雪都住在同一个小区里,送完她再送我。
  
  看着左小雪进了楼道,老马这才问我:“小乔,出什么事了?要这么死劲地喝?”
  
  我嘻嘻笑:“出事?没事。没事。”
  
  老马叹口气:“我送你回家,你的大熊不会出来揍我吧?”
  
  我还是嘻嘻笑:“他揍你,你也揍他呗。”
  
  老马说:“丫头,都喝成这模样了,明天早上我帮你请假?”
  
  我说:“请假?不用……我又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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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手臂上的那条蛇在过了四五天后终于开始显示出其美丽模样了,我给苏姐看,她说:“啊呦你们年轻人,就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过还挺好看的。”
  
  老马却说:“好看什么啊,纹朵花不好,弄条蛇。难看死了。小乔,我出钱,你把它给洗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那条蛇,说:“明明是美女蛇好不好。多漂亮的。”
  
  公司里其他人不知从哪得到消息,也纷纷跑来看我的新纹身。老马就有些担忧的神色,想跟我说什么,但又没说。
  
  我给菠菜留言,说我纹身了。我和大熊又吵架了。
  她的头像一如既往的灰色。我才想起来,我已经有近半年的时候没有见过她上线了。
  
  我说我的这份工作又开始不稳定了,也许有一天我就失业了。到那一天我不知道大熊是否真的会养我,或者他要开始嫌弃我了。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为什么要爱上他,简直是脑子坏死掉了。
  
  菠菜那边死水般的寂静。我叹一口气,关了页面。
  
  大概因为喝了酒,我的纹身伤口愈合得特别慢。大熊说到做到,半个月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哪怕我不做饭,不收拾房子,他皱皱眉头也只是冷眼旁观。他是个特别固执地人,于是我开始忧伤地想,难道我真的只能去把那条蛇洗掉了。
  
  左小雪得知后眉头立马高挑了八度,她说:“你疯了?!就算要去洗掉也只能是你自己不喜欢,干嘛要为一个男人去改变自己?”
  
  我有点发呆地看着她那张好看的脸,忍不住说:“你刚才说话的神态,好像我一个朋友。”
  左小雪并不关心她像我哪个朋友,她说:“你简直脑子潮了。不跟你说了。我看见你生气,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酒吧里,心情糟糕得一团糟。
  
  这个还不是最坏的,第二天我去公司,听到一个真正糟糕的消息:公司从下周起开始裁人。所有进来不足两年的员工,都有可能被裁掉。
  
  妈的,我连一年都不到。
  我很担忧地去苏姐那里打探消息,苏姐说,这次人员变动全是高层内部秘密进行的,她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她说还是会帮我留意下,我苦笑一下:“苏姐,你人真好。”
  
  老马索性开始托我在网上查招聘信息,有人已经开始收拾归拢自己的东西,一时间人心惶惶,各个部门人员穿梭来往,都想打探消息,却都发现什么也打探不到。
  
  上次嘲讽过我的那女人也来了,大概她觉得自己资历是够了,说:“乔薇薇,我看这次裁员一定有你吧?你才来多久呀,怎么,后路想好了没?我亲戚有个公司也正缺人呢,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我厌烦地看着那两张化得跟猪油一样油腻腻的嘴,没说话。
  女人见我不理她,更是得意起来:“现在工作可不好找呢!可别挑肥减瘦的,错过了……”又唧唧歪歪了一大通才肯走。
  
  她走后苏姐才从桌上的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问我:“小乔,你今天怎么不反驳她了?
  我把键盘敲得劈哩啪啦乱响:“没劲。”
  苏姐说:“你轻点……要是你留下来了键盘却被你整坏了,不还得你自己用啊?”
  我说:“我会留下来吗?”
  
  苏姐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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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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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掉坑了。这个坑比性福青春要大要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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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次作者又要花几年时间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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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下班了。
  
  公司离住处不算远,坐公车半个小时。但这绝不意味着你会轻松,因为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都是人流的高峰期,过来一辆车,爆棚,再过来一辆车,还是爆棚。那你就上吧,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我在那种可以把人挤成相片的车厢里被贼扒过钱包,人都挤得肉帖肉了,小偷还能费心巴力从一堆肉里精准地把钱包扒拉出来,实在是佩服。大熊骂我干嘛要把钱包装在外衣口袋里,结果有一次他的手机也被扒掉了,于是他立刻很老实地不再做声了。
  
  我被夹在人肉缝隙里,从对面的窗玻璃上看到自己若隐若现的陌生的脸。站牌、商店、行人;到站、下人、上人。间或闪过的高楼无情地刺入空中,像这个城市的一场勃起,见证着所谓的繁荣。每个行人都是神情淡漠行色匆匆,每栋高楼都是缄默而高傲,每个热闹的大卖场都是浮躁而虚荣。
  
  马路边的槐花已经败了,梧桐肥厚饱满的花朵也开始凋落,前几天刚下过雨,地上一片纷乱的花朵,大多都已被行人踩过,踩得烂了,溅出汁水来。但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来的花朵,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在车窗外一闪而过。有风吹过,远远地有大片花瓣飘落,被卷在空中像蝴蝶般慢慢飞舞——真的是飞舞,那刹那间的花瓣雨真是美极,美得梦幻,许多人都忍不住在车开过后还扭头去看。
  
  也许就因为这些细节的存在,生活也变得不是那么无趣和生动起来。
  
  晚上的时候,我试探着在网上和大熊说话。你说两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要交流还得借助QQ,这是件多么可笑和荒谬的事啊。
  
  我:我今天去纹身店了
  我:师傅说洗不掉了
  大熊:……
  我:你真的觉得那道疤比一条美女蛇好看嘛
  大熊:我不喜欢你总是这么自作主张
  我:好大熊,我知道我错了嘛,下次再不了啊
  大熊:……
  
  我:老公
  大熊:哼
  我:我要是失业了怎么办啊
  大熊:买盘豆腐丝,凉拌
  我:(流汗)我是说真的
  大熊:我也是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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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床上,大熊在电脑桌前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心里叹口气。想了想我决定还是合盘托出,我是那种心里从来都藏不住事的人。
  
  我:我们公司下周要裁员了。我可能快卷铺盖走人了。
  
  大熊的背影就像头真熊样一动不动。我的心慢慢变得哇凉哇凉的,恨恨地一只枕头砸过去。可这死人还是纹丝不动。我没辙了。我就像个蔫巴巴的皮球扑倒在床上,咬着嘴唇,也像死人般一动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听到大熊慢吞吞地说了一句:那就等裁了再说吧。
  
  我不是不后悔跟着左小雪去纹身的,但是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因为那道疤,我夏天都不能穿短袖,但现在有美女蛇遮住一点,明显好看多了。大熊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父母都是那种很传统的人,而他自己又有点大男子主义,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不喜欢我总是自作主张。那样他会觉得没有面子。
  
  我和大熊在一起多少年了?从高一那年他给我写纸条算起,整整八年了。七年之庠已经过了,连该死的日本鬼子都打完了。我对他熟悉得就如同我身上的脚趾头,反过来他对我也如是。用最通俗的话说是他屁股一翘……呃这话太粗俗了,不能说。
  
  波菜曾问我,你跟他这么多年了,他有说过跟你结婚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说实话肯定要遭受到她的嘲笑,说假话又不情愿。
  
  我只能作无视状,顾左右而言他。
  但菠菜是何等聪明的人,她说:“乔薇薇,你和他不一样……算了不说了。”
  
  她省略号里的内容,我一点都不糊涂。这两年以来我已经开始渐渐明白,男人和女人真的是不一样的。尽管从小一直被教育“男女平等”,但实际上是一点都平等不了。这不一样从生理到心理,到社会性别,到其在社会里的自身价值,都是切切实实截然不同的。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只要有钱那还是颗灼灼发光的钻石王老五,而一个四十岁的老处女即使身家过亿也会有人在背后阴毒的冷笑:霍,那是没人要的!
  
  大熊有恐婚症。他总是说这样就很好了,结婚?等三十岁再说。
  一个女人三十岁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是一棵价值大大打了折扣的黄花菜了。别的女人也许还可以用金钱去填补岁月,但我不行。小时候家里就给我算命说了,我天生是个穷鬼命。
  
  我知道我现在也还算是漂亮,要脸蛋勉强有,要身材也勉强有,可那只是现在罢了。再过五年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有阵子我天天问大熊:你爱我吗?
  他回答:爱。
  
  但我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再问过了。
  我觉得我还是很爱他的,可是我爱得心很凉。十七岁时我跟着这个男人,并没有想到会跟着他一辈子。
  可是现在,我想跟着他一辈子,但那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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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裁员名单很快出来。没有我。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也没有老马,看来那个按时间辞退员工的说法只是个传说。但是我被叫到老总办公室里挨了顿训,说我平日里对工作外的事太懒……囧。
  
  晚上我和老马为了庆祝决定去大吃一顿。我给大熊打电话说我不回去吃饭了。他简单地问了几句跟谁,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心里有几分黯然,妈的这家伙现在再也不吃醋了……
  
  两个人去了西关一家海鲜火锅城,老马说要不你再叫上次那个美女过来吧,我们两个人叫一大堆又吃不完,多浪费。
  
  我指着他鬼笑:“哈,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死心吧,人家那么漂亮,哪会跟你啊。”
  老马正正衣襟:“我也不差啊?多帅一小伙。虽说老了点,可要知道找男人,绝对是老的比小的好!”
  我想起了大熊,大熊和我同岁,不由心里又黯然几分。得,啥也不说了。
  
  我给左小雪打电话。
  她那边似乎吵得很,杂音很大,说什么我几乎完全听不清。喊了一通可能她换了个地方,才勉强好点。
  “吃饭?”她说,“我现在没时间。我马上要上班了。”
  “啊?”我吃了一惊,“可是现在已经快晚上七了点啊!”
  “是啊,改天吧。”她说,听口气想挂电话了。
  我看着老马连比带划地冲我打手势,连忙说:“我们在西关呢,你在哪上班?要不我们吃完了过来看你?”
  左小雪愣了一会儿,说:“我也在西关,你们在哪家?”
  
  她终于答应过来陪我们坐一会儿。老马兴奋地手舞足蹈,我对他这种见色忘义的小人本性表示了深深的痛斥和鄙视,但老马说:“鄙视就鄙视吧,要是我和她成了,作为回报我介绍个帅哥给你。”
  
  “切,我有大熊了。”
  “比大熊帅N倍。”
  “缺德,用帅哥离间人家夫妻感情。”
  “你们不是还没做夫妻嘛。而且你不是说他现在根本不想结婚吗?”
  “所以你教教我,你老婆,不,前老婆是怎么把你套进围城里去的?”
  “五根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呢,人跟人也不一样啊,傻闺女。”
  “切——”
  “你那个朋友怎么现在才上班啊?她是做什么的?”
  “还没问过。”
  “她今年多大?属啥的?”
  “没问过。”
  “她有没有男朋友啊?那么漂亮,应该有吧?……”
  “没问过。”
  老马很抓狂:“那你到底问过啥啊?”
  我低头专心地吐瓜子皮:“啥也没问过。”
  
  很快左小雪就来了。
  不仅老马的眼睛直了,我的眼睛也直了。
  
  因为我们都几乎认不出她了。
  长长的睫毛,画有淡棕色眼影的眼睛,就像后来很流行的小烟熏。镶有水钻步步惊心的细高跟鞋,淡粉色公主裙,外面随意搭了件烟灰小披肩。脸上似乎还洒有金粉,在灯光下闪烁个不停。
  
  她不耐烦地坐下来,粗声粗气地说:“怎么了?看不顺眼?都跟你们说我快上班了。”
  我试探着问:“你在哪儿上班?”
  她先问老马:“有烟吗?”老马早已被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痴痴呆呆地把桌上放着的香烟推给她。
  
  左小雪低头,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点燃一支,深吸一口,再吐出烟圈,一切动作娴熟,信手拈来。
  然后说:“妈的,闷死我了。你们说在这附近,我就想出来透透气。一会儿就得走,你们自己吃吧。”
  
  仿佛才想起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努努嘴说:“**知道吧?我是KTV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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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马不愧是老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打着哈哈说:“不习惯,是有点不习惯!比上次见更漂亮了……”
  
  左小雪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却看向我:“我晚上都要上班,如果要找我,下午最好。”
  我傻傻地问了一句很脱线的话:“你那么漂亮,为什么要做KTV公主啊?”
  左小雪略带嘲讽地看我一眼,淡淡地说:“钱多啊。”
  
  一时三人都沉默无话。左小雪抽完了烟,用力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说:“我走了。以后如果还想找我,就打电话。”
  她走了。纤细的腰身一扭一扭,唉,我要是男人我都想强暴她。
  
  老马闷闷地冲服务生一招手:“两瓶啤酒!”这家伙,受打击了。啤酒上来,连谦让都不让一下的,啥话也不说直接对着瓶口就一通猛灌。
  
  然后他唉声叹气地说:“这么好一姑娘,怎么是做这行的呢?唉——”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老马挥挥手:“啥也不说了。吃菜吃菜。”
  
  那顿饭啊,本来是欢天喜地去的,结果吃着吃着变得索然无味。老马一迭声地叹气,把我也搞得心理憋闷得慌。想了想我试图替左小雪解释:“也许她缺钱……”
  “废话!”老马瞪着我,“现在谁丫的不缺钱?说不准我比她更缺!”
  “也许她有病重的家人要照顾……”
  “我看你是电影看多了吧。”老马闷闷地说。
  “好吧,也许她就是喜欢那样的生活。”终于我说。
  
  老马长叹一口气,提起酒瓶:“来徒弟,干。”
  那天我们菜没吃多少,酒却喝了不少。两个人又都酒量不怎么好,没几瓶都脸红得像关公。老马明显喝高了,把喝不完的啤酒往火锅里倒。边倒边说:“全……全倒进去。让那帮孙子……再去回收。”
  我笑他:“人家……要回收早回收了。反正你吃的也是回收后的。”
  
  老马不服气:“谁……谁说的?如果是回收后的我……我今天不付账了我。我……我去找他。”
  我慌忙把他拉住:“好,好,不是不是,我开玩笑呢。走吧。”
  
  看老马那神智不清的样子,我想把单买了,他不让。非跟我抢。服务生在旁边见怪不怪地看着我俩争来抢去。突然老马说:“咦小乔,你……你看那边……那个人好像你男朋友。”
  我以为他要给我使障眼法,趁我一扭头的工夫就把单给买了,笑着不理他。老马急了:“你……你回头看啊。真……真是你男朋友。骗你……我是孙子。”
  
  我看他神情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回了下头。就这么一回头的工夫他果然把钱硬塞到服务生手里了。
  但我也确实看见了,远处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那件衣服,跟我上个月给大熊买的一模一样。
  
  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两人正谈笑风生地从楼上下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老马不解:“你……你还怕他看见?你干嘛不上前给他两耳刮子?要是你……不敢,我替你去!……”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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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时大熊已经如往常般坐在电脑跟前了。要是我没有在火锅店里看到他,我真的会以为这个晚上他就那么老老实实地在电脑跟前呆了一整晚,我不会有半点怀疑。
  
  我喝得晕晕的,在卫生间的墙镜里看到自己满面绯红,用凉水洗了把脸,似乎清醒了一些。大熊在客厅里问:“你没喝多吧?”
  
  我说:“没啊。”对镜子试了几个笑脸,觉得可以了,就出去了。
  
  我走过去把身子吊在他脖子上,嗲声嗲气地问他:“老公,我出去跟别的男人鬼混的时候,你在家里乖不乖啊?有没有也去跟别的女人鬼混啊?”
  
  大熊摸摸我的头:“我哪像你这个小妖精啊。倒是想和别人鬼混来着,可是早被你这个小妖吸干了。”
  ——居然一下子跟我说了三句话!看来他大概是对我心中有愧,连目前还在冷战这事都忘了。
  
  我继续发嗲:“可是老公,我觉得你衣服上好像有女人的香水味哦……”
  大熊吸吸鼻子:“有吗?我好像只闻到汗臭味。”
  
  我没力气装了,本来说香水味也只是想诈诈他:“那我睡觉去啦。”
  大熊回身抱住我:“老婆,你怎么又喝那么多酒啊?快去睡吧,我再玩一会儿。”
  
  酒精上脑,我很快就睡着了。并很快做了一个梦,梦见大熊和一个脱得光溜溜的女人抱在一起。那女人回过头来,但不是在店里见到的那个,而是左小雪。
  
  我被吓得哧溜一下子就醒过来。大概已到了半夜,大熊已经睡下了,且呼吸正憨。我睡意全无,拧开床头的台灯,在昏暗的灯光里坐了起来。
  
  我看着大熊那张安静的脸。眼睛,鼻子,眉毛,嘴巴,都是我所熟悉的闭上眼睛也能勾勒出来的线条。这就是我的男人啊,和我同床共枕八年之久的男人啊。
  
  他的手机也安静地躺在枕头底下,蓝色的信号灯一闪一闪。
  
  我轻轻地拿了过来。轻轻地打开……
  通话记录,短信息,都是空的。删除得一干二净。
  
  善后做的不错,屁股擦得很干净。
  
  看来我果然是教夫有方。以前我们曾经就出轨的问题讨论过,我说如果日后你要出轨,那是你的心我也管不了,我只有一个条件,屁股擦干净,不要让我看到。
  
  但是现在,我还是看到了。而且还看到的是大活人。
  菠菜说,乔薇薇,你不要幻想了。所有的男人都会背叛的。
  
  我静静地放回手机,捂住嘴巴,有一滴湿湿的东西,掉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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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纹身的风波就算这样子过去了。老马私底下问我那晚回家后都怎么收拾大熊了,我淡淡地一笑,说:“趁他睡觉的时候,我把他那玩意儿切了喂狗了。”
  老马瞪眼,我又说:“后来又不忍心,又给他装回去了。”
  
  老马叹气,说:“得,再不问你了。要是我前老婆像你这样就好了,那我也用不着要离婚了。”
  我的八婆天性一下子就被勾了上来,连忙说:“咋回事,说说。”
  
  老马又叹口气:“我的初恋问我发短信借钱,被她知道了。”
  我问:“你借了?”
  老马重重的点头:“借了啊。初恋啊,哪能不借啊。再说男子汉大豆腐,只要是跟你有过关系的女的,有困难了都得借。”
  “有气魄!”我冲他竖起大拇指。“师傅,那我们也来点关系吧?下个月借我点,我快不够花了。”
  “死丫头,又跟我贫。”老马再次叹口气,好像每次一提起离婚的事他都要说一句话叹口气,“她知道后就一直跟我闹,说我们还藕断丝莲,还给人家打电话。最后闹得没法,就离了。”
  
  我看着老马眼角隐隐的鱼尾纹,微微下撇的嘴角——这其实是个心底里并不快乐的男人啊,但在旁人面前却总是一幅快乐得天底下舍我其谁的混样。我也轻轻叹了口气,被老马听到了,训我:“年轻姑娘家,叹什么气!不要学我,你师傅都快胡子一大把了,这辈子啊,也就这样了吧。”
  
  我有些心酸,说:“师傅啊,我帮你留意着,有机会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老马说:“好啊好啊……”他眼睛亮了一亮,又黯淡了下去,想说什么,终于又没说了。
  
  我知道,他是想起左小雪了。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左小雪都会忍不住起爱慕之心的,这一点毫不奇怪。因为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其实虽然我嘴上打击老马,但心底里还是有点希望他们能成的,老马除了年龄大点票子少点,也还真没什么缺点了。什么你说离婚?但你别忘了,在这个社会里,人们对离婚的男人是要比同样离婚的女人宽容许多的。
  
  但我还是心存幻想,回家后立即在百度里输入“KTV公主”几个字,只是随便打开其中一个页面,就让我沉默了好久。赶紧清除痕迹,要是被大熊知道我搜索这个,非鄙视死我不可。
  
  我和大熊虽然平时玩玩闹闹,什么都说也什么都做,以前我忙着自己事顾不上他的时候,他就会一脸哀怨地说:“老婆你再不要我,我就去piao了 。”然后我就说:“去吧去吧,记得回来汇报。”
  
  ——那都是玩笑。曾经大熊开玩笑问我,如果他真去piao了我会怎么办,我头也不抬地回答他:jj切了,煮熟喂狗。
  
  都说男人的出轨分两种,生理和心理。都说心理出轨比生理更让人难以原谅,因为生理好歹只是用下半身思考,而心理是下半身和上半身一起思考。我不知道大熊是属于那一种。我也不知道这两种是不是真的有天差地别,如果只是生理,就能值得原谅。
  
  晚上睡觉时,我问大熊:“你还爱我吗?”
  他差点被吓一跳:“怎么你还没睡?”
  我说:“睡不着。”
  大熊回身搂住我,头埋在我脖子里。他的头发有淡淡的海飞丝味道,我给他买的。
  他说:“都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爱不爱的?”
  
  我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问他:“你还爱我吗?”
  大熊探起身子:“今天你怎么了?”
  “你爱我吗?”
  “爱,我爱你。”
  “那你告诉我,熊飞爱乔薇薇,一直爱,永远爱,爱到死。”
  “……”
  “你说啊?”
  “熊飞爱乔薇薇,一直爱,永远爱,爱到死,死了都会爱。”
  
  我在黑暗里笑了。大熊开始吻我,脖子,肩膀,胸脯。他的吻蛮横霸道,就像五年前他决定来兰州时一样,他用两根手指捏起我的下巴,自信满满地说,乔薇薇,你得跟我走。你一定会跟我走。
  
  而那年菠菜跟我说:乔薇薇,跟我走,我们去周游世界。
  我是个见色忘义的人,毫不犹豫就做出了选择。我给菠菜留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我其实还写了好长的话,我回忆了我和她漫长十几年友谊的点点滴滴,我说其实我也很想像你那样洒脱,可以放弃一切不顾一切只为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菠菜,我是乔薇薇,我不是你。
  
  但是我最终只给她留了那三个字。对不起。所有的语言在决择面前都是苍白的。我背弃了友情选择了爱情,而菠菜在电脑那头冷冷地说,乔薇薇,所有的男人都会背叛,到那一天,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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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一切如常。而一连几天我都频频出错。还好没出大的岔子,但苏姐也看不下去了,说小乔,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时做着做着事脑子就自动飘向了远方,半天也拉不回来。
  
  但我还是抬头冲她一笑,说:“没事……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
  苏姐狐疑地看看我,不说话了。我重又趴在电脑跟前发呆。
  
  小企鹅的头像突然突突地跳起来。我点开来,是大熊。
  他说:“老婆,下午我们出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我:“大餐。”
  大熊:“多大的大餐?”
  我:“很大很大的大餐。”
  大熊:“好,没问题。”
  
  他是想补偿我么?这么一想我就更加烦躁,恨不得把键盘都摔了。
  想了想我说:“今天要加班,不去了。”
  那边大熊半天才回了一个字:“哦。”
  
  我一时气结。他娘的想请我吃饭就这点诚意?靠!我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劲没处使;而爱情,真的是会让人盲目的么?
  那一瞬间我特别羡慕老马。多自由多洒脱,要结婚就结婚,要离婚就离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强打精神把手头剩下的事做完,终于熬到了快下班,老马一脸贼笑地过来,说:“徒弟,晚上有节目没?”
  我无精打采地回答:“有啊。吃饭,泡酒吧,看美女。”
  老马笑得更厉害了:“那我还是请你吃饭,你请我看美女好不好?”
  我正中下怀:“好,成交!”
  
  我和老马肩并肩走出公司大门,却一眼看到远处站着的那人,不就是大熊吗。还抱着束花。老马是不认识大熊的,还在和我说说笑笑,说HIGH了还很亲昵地拍我的肩。我拼命地朝他使眼色。
  
  大熊似笑非笑地走过来,说:“薇薇,你不是说你要加班吗?”
  老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打个哈哈说:“小乔,这就是你男朋友啊?哈,我先走了,走了。”
  
  大熊很亲热地一把揽过我的肩,花递过来:“老婆,送你的。喜欢吗?”手下却暗暗使劲,掐我的胳膊:“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我被掐得龇牙咧嘴,边躲边说:“刚接到通知,又不用加班了。这不是刚想打电话告诉你嘛,你就来了。”
  大熊说:“我就知道你那点小伎俩。你还生气呢是吧?”
  我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大熊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生气?反正这几天你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纹身不是我最后也没说什么了吗?”
  我:“……”
  
  大熊问:“老婆,我们今天吃什么?八大菜系,任你选。”
  我说:“我要吃满汉全席。”
  大熊笑嘻嘻抛出一枚硬币,说:“那还是老规矩好不好?来,你选哪面?”
  我却突然想起他和那个女人在一块儿时,是不是也这样呢,当决定不了要吃什么时便抛硬币,他笑嘻嘻地问她,来,你选哪面?
  
  于是我突然就不高兴了,我说:“别叫我老婆。”
  大熊说:“小乔,你怎么啦?”
  我说:“我不是你老婆。”
  大熊就站住了,说:“乔薇薇,你到底怎么了?”
  
  我更生气,他做了亏心事还能大言不惭地问我怎么了,我赌气地把花塞到他手里。说:“你送给别人去吧。”
  大熊看了看我,慢慢地收敛了脸上笑容,说:“你要是不想要,就扔了好了。”说完他就真的把那捧香水百合往路边的垃圾筒里一塞。
  
  然后他就走了。看样子他比我更生气,贼比失主还硬气,这是什么世道!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慢慢浮上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这样了呢?
  放在以前,我生气,他会来哄我。如果我说我要加班,他会说多晚我都等你;如果我说我不是你老婆,他会嘻笑着说怎么不是,我赖定你了;如果我把花塞到他手里,他会说我又惹老婆生气了啊,来我学几声小狗叫,学了你就不气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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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前情不符呀,老马明明上次吃饭的时候见着大熊了,还跟主角说:“咦小乔,你……你看那边……那个人好像你男朋友。”
你……你回头看啊。真……真是你男朋友。骗你……我是孙子。”而这段竟然说老马不认识大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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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啊,怎么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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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作者写太多东西了,一点不注意细节。都是虎头蛇尾的,前面写得很精彩,后面就开始俗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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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没隔几章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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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身后有一只手搭上来,我惊喜地叫道:“大熊!”回头一看立马泄了气,说:“师傅,是你啊。”
  
  老马递给我一张纸巾,说:“是我啊。这不是不放心你吗。不是本来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又翻脸了?”
  我本来止住的泪一下子又掉出来了。老马叹口气,说:“来乖徒儿,他不要你我要你。说今晚想干啥?师傅都依你。”他扭头看眼垃圾筒里的花,又说:“多好的花呀,多贵的……说扔就扔了。你们年轻人啊,唉。”
  
  吃饭的时候,我说:“我要看钢管舞,脱光光的。”
  老马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隔着桌子来摸我的额头,说:“你没发烧吧?还脱光光的?那你不如去看毛片算了。”
  我说:“好呀。那我们一起去看吧?”
  老马打了个寒襟:“算了,还是看钢管舞吧。”
  
  夜场,声色,霓虹,音乐,喧嚣。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喧闹的场合里,我却想起了波菜。她现在在哪里呢?又过得好不好?酒入愁肠愁更愁,我对老马说:“有烟吗?给我一支。”
  老马依言,我点上了,吸了一口,老马不无吃惊地问:“原来你会抽啊?”
  我笑,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大声回答他:“当然会啊!”
  
  ——有波菜那样的朋友,还有什么是我不会的呢。她从高一就开始从家里偷烟出来抽,每天中午的时候,我俩偷跑到学校后面的山头上,一人一支吞云吐雾地抽。那时候她问我:“乔薇薇,你以后想干什么?”
  然后她不等我回答,又说:“知道我以后想干什么?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走得越远越好,到死也不回来。”
  
  她说:“到那时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我哈哈笑着回答她:“好啊!”
  她说:“你别笑,我是认真的。”
  我说:“那你想去哪里?”
  她说:“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的地方。”
  我说:“可是如果我跟你去了,还有我认识你啊?”
  菠菜失笑地一口烟呛在喉咙里:“乔薇薇,你怎么那么傻啊!”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说的这个傻是什么意思。也许我真的是很傻的,也许菠菜说的是真的,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值得永恒的。友情,爱情,统统只是一场笑话。
  
  听说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很容易喝醉的。于是我喝醉了。
  钢管舞女郎裸着大腿在舞池里卖弄风骚,所有的男人都张大着口暗地里吞着口水脸上却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生怕看漏一点,我回头看看老马,他也一样。
  
  我拍拍他。再指指喉咙,那意思是,我要吐了。
  老马赶紧扶我去洗手间。我惊天动地地吐了好一会儿,吐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好半天才面目狼狈地出来。老马看我泪眼模糊的样子,叹口气说:“丫头,为了男人喝成这样,何必呀。”
  
  我歪着身子靠在他身上,说:“师傅……要不我们去找左小雪吧?”
  老马愣了一下,说:“干嘛要去找她?”
  我说:“你不是……喜欢她吗?”
  老马有点窘:“谁说我喜欢她了?”
  我说:“刚……刚经过她上班的地方时,你不还拼命……朝里看?以为我没看见。”
  老马叹口气:“喜欢是喜欢,可是……好了小乔,你不要取笑我啦。”
  我说:“你……你很在乎这个?”
  老马说:“废话,没有男人不在乎的。”
  我想了想,大着舌头说:“也是啊……”
  
  然后我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口,吐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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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那天我半夜两点才回家。小区的路灯不知又被哪个顽皮的孩子用弹弓弹掉了,回去时黑灯瞎火,老马不放心,一直把我送进楼道里。
  
  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懒得开灯也懒得洗漱,直接摸到卧室里便往床上扑。然而一只手立马把我从床上揪了起来,大熊冷着脸问:“乔薇薇,那男的到底是谁?”
  
  我意识仍然不清楚,问:“哪个男的?”
  大熊扭头厌恶地避开我的酒气,说:“送你回来那个男的.”
  我说:“哦你说老马啊……同事啊。”
  大熊说:“没那么简单吧。”
  我说:“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大熊皱眉:“难道不是吗。”
  
  我呵呵地笑了。熊飞,你总算也尝到了这种滋味了。好,咱们现在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说:“那个女人是谁?”
  大熊一愣:“什么那个女人?”
  我说:“周三那天晚上,和你一起吃火锅的女人。”
  大熊的脸色刷的变了:“乔薇薇,你跟踪我?!”
  我说:“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虚地怕我跟踪?!”
  大熊:“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的是你!”
  
  大熊沉默了一会儿,说:“薇薇,这件事我本来暂时不想告诉你。你说你们公司要裁员了,所以我请一个专管人事的客户吃饭,请她帮忙给你在她们公司留意个位置。”
  
  我一时张口结舌,酒意醒了几分,但话却更说不清楚起来:“真……真的?”
  大熊毋庸置疑地点头。
  
  我愣愣地看着他。大熊粗鲁地把我几步逼到墙角,用力捏起我的下巴,喘着粗气说:“乔薇薇,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女人,以后不准再跟别的男人鬼混,知道了不?否则看我捏不扁你!”
  他捏得我下巴生疼,我鼻子一酸,不争气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大熊笨拙地帮我擦了擦眼泪,把我拦腰一抱,就丢在了床上。
  
  酒精是让人意乱情迷最好的东西。大熊的吻一印上来,我就知道,我相信他了,我原谅他了。我爱他,我爱这个霸道的总是捏我下巴的男人,不管他对我做任何事,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这是我的宿命,我的劫数,从高一他给我递纸条那天开始,我就像只飞蛾掉进他结的这张网里,逃不掉,挣不开,如果说我乔薇薇这辈子注定要栽在一个男人身上,那就是他了;如果真像菠菜说的那样所有的男人都会背叛,我情愿相信大熊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稀有生物,就算是个谎言,我情愿沉浸在这个美丽的谎言里,纵然有些愚蠢,却是快乐的。这就够了。
  
  那天大熊一连要了我两次,床上一次,床下一次。这激情是长久以来不曾有的,不仅是他,还有我。欲望是能令人快乐的事,其实在时间无垠的荒野里,所有爱情的本质,也不过如此罢了。
  
  更何况,我这么的爱大熊非他不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就是,在我们的性事里,在大多时候,我是占主导地位的。
  我花了将近八年的时间才调教成功这个男人,让他逐渐适应和喜欢我的方式,我们对彼此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能配合默契丝丝入扣,而一旦让他离开我,我又去调教谁呢?
  
  大抵很多女人都是我这样想的,与其去重新寻找一份艰难的开始,不如坚守阵地。
  当然,我是真的很爱很爱大熊的。
  
  他身上每次做爱后一片片的抓痕和咬痕,都是我爱的方式。很多年以前菠菜就跟我说过:“乔薇薇,你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我根本不相信她。我凭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就算我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那又怎么了。
  
  可是当我第一次和大熊做爱时,他被吓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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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说大熊像只熊,这话还是不太公道的。只要不去看他的肚子,你就会忽略他其实是个胖子这个事实;而如果他不脱衣服,你又看不到他的肚子。这种外形带有极其隐敝性的人是很危险的,因为他们的性格也是一样。你以为他在笑,其实他心里正蕴量着风暴;你以为他好像生气了,其实他不过是逗你玩儿。如果只是看他的脸,你可能还会觉得他清瘦得像书生。我当年就是这样严重的被骗了。
  
  而且经过我这几年的精心喂养,大熊的肚子很争气,我经常脸帖在他肚子上调笑他:“来,我听听小熊动了没。”
  
  也许大熊也觉得这么年轻轻轻就低头看不到小JJ有点囧,他办了一张健身卡,准备专门练肚子。虽然还没去过几次——但男人能有这个意识多难得,就算是为了泡妞,也实属不易了。
  
  而且因为他比我白,他也总嘲笑我:“乔薇薇,你脸怎么那么黑啊。”
  而我总是没好气地回他一句:“知足吧你。脱了更黑。”
  
  第一次做爱的时候,是在一个破烂到连洗脚水都没处打的旅馆里。起初没开灯,因为他不好意思。
  后来两个人都受不了了,因为黑灯瞎火的,谁也搞不清状况。
  
  于是开灯。开灯第一句话,是这个家伙说:“薇薇,我比你白哦。”
  而我瞪着他,大惊失色:“你怎么那么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咯咯地笑起来。
  后来总算成功,大熊说:“灯关了吧。”
  我说:“不关。”
  大熊说:“不关我不好意思动。”
  我说:“那我动。”
  大熊说:“你不疼?”
  我白着脸瞪他一眼。
  
  大熊说:“薇薇,你到底疼不疼啊?”
  大熊说:“薇薇,你轻点,我疼死了……”
  大熊说:“薇薇,好多血……明天退房咋办……”
  
  其实我也没动几下,那种痛楚倒也没什么,虽然额头上冷汗一团团往下滴。大熊看着我苍白的脸,不解地问:“薇薇,这是为什么呀?明天我就要去云南了,可是……”
  
  我忍受着火烧火撩的痛苦看着天花板回答他:“我不是用这个来留住你。”
  大熊把头埋在我颈窝里:“我知道,薇薇,我全都知道。你是因为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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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也没动几下,那种痛楚倒也没什么,虽然额头上冷汗一团团往下滴。大熊看着我苍白的脸,不解地问:“薇薇,这是为什么呀?明天我就要去云南了,可是……”
  
  我忍受着火烧火撩的痛苦看着天花板回答他:“我不是用这个来留住你。”
  大熊把头埋在我颈窝里:“我知道,薇薇,我全都知道。你是因为爱我。”
  
  那一夜床单的破败气息,楼道里堆放的垃圾的腐烂气息,还有服务生粗重的脚步声和喊话声不时在门外响来响去。就是在这样尖锐而粗糙的氛围里,我和大熊同时完成人生的蜕变。我的血和他的血流在一起,当他抬起头时,说的话都带哭音了:“为什么我也流血了呀……”
  
  他那安静的小东西被撕裂了,有几缕红透出来。
  大熊很郁闷,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我俯身下去,在他受伤的小可怜上吻了一下,于是他立马就不郁闷了。
  
  他嬉笑着说:“薇薇,再来一下。”
  我不理他。我说:“从此不管你走到哪里,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了。”
  
  我是抱以玉石俱碎的决心。当菠菜以一幅漠然的口吻告诉我她被那个男人诱奸了,我的心很疼。
  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我还搞不明白。比如女孩和女人的区别,比如男人总要无耻地把女孩当作女人去对待。
  
  我不想和菠菜一样,以那样的方式被迫着长大。我想自己长大。
  当一个人可以选择,不管结果如何,就算有痛苦也因为这选择而变得可以承担。
  
  菠菜没有选择的机会。除了那个夏天,我们一起对此都再缄口不言。
  所以我一直也没有机会知道,她的痛苦和无望,到底有多么深重;她是否真的如她的表情一样平静淡然。
  
  那一夜我似乎有点明白了菠菜的痛苦,但我知道,那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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