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5日,在济宁职业技术学院校园门前,一个穿着破旧polo衫,五十出头的男人正提着一个行李箱来到校园门前。
男人在门口四处张望,负责接待新生的老师发现了他,很热心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老师理所当然地问道:“唉您好,您是学生家长吗?请问你的孩子在哪里啊?”
男人局促用手擦了擦裤腿,他紧接着正了正自己的眼镜,“不是,我是来这儿报道的,我是新生。”
男人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递给了老师,老师翻了翻,眼前的男人居然真的是今年的新生。
老师感慨地说道:“您的这颗求学心真是难得啊!您现在有时间吗?我带着你去见见我们领导!”
这个年过五十却考上了大学的男人是谁?他为何坚持求学?求学后男人的生活又是怎样?
“上过大学的泥瓦匠”在山东的一个建筑工地里,54岁的郇政华带着安全帽,穿着破烂的工装正在工地里忙碌。
他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拿着石砖,将石砖用锤子垒在墙面上。
这里在数年后,将会成为一个高档小区,花园里坐落着配套的幼儿园。
然而此时的郇政华压根不关注数年后会是什么样,不管这里未来是如何豪华,那都与泥瓦匠郇政华无关。
郇政华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4点过起床,勤勤恳恳工作10小时,将自己每天300多元的工钱给挣到。
等到了午饭时间,郇政华和收工的工友们一起来到工地门前的小摊上,郇政华买了一份不到十元钱的盒饭。
他们蹲在路边的树荫之下,就着阳光和扬起的灰尘解决今天的午餐。
郇政华刚刨了一口饭,身边工友打趣的声音就传来:“老郇再给我们讲讲呗。”
“对啊对啊,郇政华可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上过大学的人!给我们讲讲,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郇政华边吃饭,边看向天边的树影云彩,他怀着向往:“我们大学里的那个图书馆可好了,亮堂雄伟,我们都隔里头上自习。”
“我那些室友和我处得也好,班里面好几个专升本的,只要大家好好学习,都能专升本。”
这时候有工友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专升本呢?”
郇政华猛塞进口里一勺饭,“我胡闹一回就行了,这不还得赚钱嘛!哪里还能奢望别的呢?”
提到这个话题工友们之间的氛围有些沉重,郇政华将盒饭放在地上,他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
郇政华哈哈大笑道:“我上大学是为了不留遗憾!这不一毕业就来找老战友了吗。咱们都一起打工几十年了,回到这儿踏实!”
郇政华的大学梦从何而来?他身上又有着什么故事呢?这一切还得从多年前说起。
“30年前的遗憾”1967年3月13日,一个男婴在山东莱芜的一个偏远山村里诞生,他的父母将其取名为郇政华。
郇政华是家中的长子,他吃苦耐劳,从小就会帮助父母照顾弟弟妹妹。
除此之外,郇政华还是一个读书的好料子,连学校里的老师都说,郇政华是山窝窝里的“金凤凰”,未来能在读书这条路走很远。
初中毕业后,郇政华以549的高分考入了莱芜二中。
在当时的那个年代,能考上高中的人十分稀少,一个班六十几个人,平均下来能考上高中的不到三个。
等上了高中,郇政华学习依旧刻苦,他的父母也对他抱以厚望。
1987年,20岁的郇政华参加了高考,可刚出考场,他就知道自己没希望了。
因为家里穷,从小营养不良,郇政华上了高中后眼睛就总是出问题。
特别是高考那段时间,眼睛里整日流脓,在考场上郇政华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从高考考场上下来,郇政华告诉父亲,“考不中了”。
虽然郇父内心十分生气且失望,但看见孩子躲在被窝里抹眼泪,他知道孩子自己也不好受。
那个时候还没什么复读一年的说法,而且郇政华家里穷,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供养。
高考落榜之后,郇政华便决定面对现实,打包了行李,跟着同村的人来到城里打工。
进城后举目无亲,郇政华只能靠收破烂卖破烂勉强维持生活。
后来郇政华又干起了卖粮食、卖煤球的生意,但最后都没能成功。
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同村的人开始建议郇政华去工地里上班。
村里人告诉他,“工地只要有力气,肯吃苦就能赚钱,到时候你还能娶一个媳妇。”
被村里人说动,于是郇政华开始了他三十年工地打工的人生。
最开始郇政华从搬砖、推车做小工干起,后来靠学习成为了工地的泥瓦工。
25岁的时候,郇政华认识了自己的妻子杨翠柳,两人结了婚。
1993年,郇政华的大女儿出生,1998年,郇政华的二儿子出生。
此后的时间,郇政华将自己的读书梦彻底埋在了心里,他和所有的中年人一样,赚钱养家,期望孩子未来能够读书有出息。
“工地泥瓦匠考上大学”一直在工地里干活,郇政华过着节俭的生活。他和别的工友一样,下班也喜欢在路口和人一起喝便宜的啤酒,聊天吹牛。
但郇政华也有和别人不同的爱好,他一直喜欢读书看报纸。
郇政华居住的村里有一个废品回收站,郇政华经常把自己捡到的那些废纸箱、啤酒瓶拿到回收站里换旧报纸、旧书籍。
虽然这些书本已经很破旧了,但郇政华还是能从其中的文章里学到东西。
每次读到自己喜欢的文章,郇政华都会把文章裁剪下来,久而久之家里的文章简报都已经堆积了好几本。
郇政华觉得,文章里的那些美好,能够让他在清贫的日子里一直保持对生活的向往。
2012年,郇政华的大女儿考上了滨州医学院;时隔五年后,他的小儿子又成为青岛理工大学的一员。
眼见着儿女都学业有成,郇政华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他也重燃起了自己几十年前的梦想。
这些年,郇政华一直觉得读了大学才有出息,虽然他已经年满五十,但他心里还一直有一个大学梦。
等孩子们都步入了大学校园,郇政华把儿女高中的课本全部收集了起来。
郇政华把儿女的旧课本带到了工地上,他想要边打工边学习知识。
郇政华并没有把自己想要读书的想法告诉太多人,连他最亲密的妻子都不知道他打算重新上学的决心。
郇政华只能借用自己打工的间隙学习,每天在工地上班后,郇政华还能挤出四五个小时读书。
虽然已经几十年没有回到课堂了,但刚刚拿起书本,郇政华还是心潮澎湃。
或许是当年郇政华的学习基础很踏实,他重新学习并没有很困难,像英语和数理化这些知识,郇政华学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身边的工友们将郇政华的举动都看在眼里,能够理解他的都是少数。
郇政华的工友宋春献曾表示,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但家里穷,没钱供他读书。
读大学也一直是宋春献的梦想,但宋春献有两个孩子,儿子刚刚研究生毕业,女儿还在读大二。
儿子收入不稳定,女儿读书也要钱,若不是家里的条件不好,宋春献一天也不肯休息,他也愿意和郇政华一样考大学。
像宋春献这样支持郇政华的工友还是少数,大部分的工友得知郇政华五十几岁了还要妄想考大学都是觉得他没事找事。
大部分人都觉得,工作都那么累了,与其把时间花在学习上,还不如喝酒玩乐一会儿。
面对外人的不理解,郇政华也不会主动去解释。
2018年的时候,郇政华去参加了高考。在高考考场前,郇政华还被保安拦了下来。
保安告诉郇政华,“接送的家长不能进考场”,哪怕郇政华把准考证给拿出来了,保安依旧将信将疑。
高考考完了,郇政华就回到工地继续干活了。
因为工地上拖欠的进程太多了,郇政华甚至错过了成绩出来以后的专科报名。
直到补录的最后一天,郇政华才让自己的大女儿帮自己填志愿。
当初高考报名也是大女儿帮他做的,大女儿一直觉得郇政华是在开玩笑,帮他报了名,也没给家里人说。
2018年8月15日,郇政华收到了济宁职业技术学院发来的录取短信,之后录取通知书还寄回了郇政华的家里。
这时候,郇政华的家人才知道,他不声不响居然干了这么一个大事儿。
除了郇政华的父亲,家里人对他读大学这个事情都抱着反对的态度。
妻子杨翠柳觉得,家里的儿女都还在读书,他要是去读大学了,这个家没了经济来源,迟早要垮。
只有郇政华的父亲抱着中立的态度,郇父告诉他:“家里没钱供你去学校,只要你能自己解决生活费,想去就去吧。”
郇政华借着去淄博打工的名头,从家里跑出来了,之后他毅然来到学校报到,悄悄开启了自己的大学之旅。
“不留遗憾”同年9月5日,郇政华来到了学校报到,也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老师审核完郇政华的档案,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将他带到了学校领导的办公室。
在了解到郇政华的情况后,学校被他这种求学的精神所打动。
济宁职业技术学院免除了他三年的学费,并且还给他免费发放了生活用品。
郇政华度过了三年很快乐的大学时光。
虽然身边都是小他一辈的年轻人,但郇政华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代沟。
郇政华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几十岁,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青年时代。
51岁工地泥瓦匠为圆梦上大学的消息,很快登上了头版头条。
开学十多天后,郇政华的家里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郇政华的妻子一直不想让他去读书,喊着让他回家,可郇政华还是选择留在了学校。
为了攒够养家的钱,郇政华寒暑假都拼命出去打工,干最苦最累但挣钱最多的活,为的就是让自己在学校的时候能够安心读书。
因为知道自己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郇政华上课永远是最积极的一个。
大学生在周日周六的时候都会出去玩耍,但郇政华在校期间从来没有出过校门。
一旦有空,郇政华都会拿着保温瓶,去学校的图书馆里看书。
三年内,郇政华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自己的每一门课业。
郇政华学习的是建筑工程技术,其中有一门《房屋建造工程学》很难,班里挂科的同学很多。
然而郇政华却取得了98分的好成绩,差2分满分,成为了全系的第一名。
2020年,因为疫情原因,学校改成了上网课。
郇政华又开始在工地里打工,他和工友合伙租了一个月租金不到1500的民房。
白天郇政华在工地里干活,晚上则在房子里温习白天的网课回放。
2021年6月中下旬,郇政华的大女儿诞下了一个可爱的孩子,郇政华正式成为有外孙的人了。
在外孙生下的第二天,学校通知郇政华去学院里领取毕业证书。
6月25日凌晨五点,郇政华驾驶着妹妹转手给自己的五菱面包车,驶向了距离老家200公里外的学校。
郇政华穿着的破旧的蓝色工装,拿到了自己追寻了几十年的毕业证书。
在学校,郇政华和同寝的舍友,以及学校最后进行了一张合照。
郇政华的舍友们都已经找到了工作,但现实对他却很残忍。
郇政华毕业的时候已经54岁了,虽然他在校期间成绩优异,但年龄始终摆在那里。
郇政华毕业后给很多公司投了简历,但对方都婉拒了他。
接受了现实后,郇政华再次回到了工地里做自己的老本行,那张毕业证书被他锁在了抽屉了。
读了大学之后,郇政华笑着说道,自己的人生还是有改变的,至少如今打工的时候,学会了用理论来指导实践。
郇政华觉得自己读大学的三年很值得,虽然少挣了钱,但弥补了自己的缺憾。
“如果我有幸能活到80岁,用三年时光圆自己的一个梦,那也值了。”
-完-
文 | 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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