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澳大利亚媒体公开了一段采访,内容与塔斯马尼亚州一个臭名昭著的少管所有关。
接受采访的Alysha阿丽莎,曾在少管所诊所担任顾问一职。
一年多前,正是因为她不遗余力的举报,才让这个有着100多年历史的少管所发生的虐童现象,得到澳洲官方的重视。
阿丽莎亲眼目睹了未成年犯人被工作人员性侵,未成年犯人被同房间的狱友性侵,男性犯人性侵女性犯人,还经历了工作人员对她本人实施言语和肢体暴力,以及高层息事宁人和稀泥等等严重的犯罪行为。
要知道,多年间,参与犯罪的工作人员,达到了惊人的55人,而少管所最多只能容纳51名犯人。
少管所的罪行被公开,多达150位曾被关押的未成年犯人将澳洲政府告上法庭,连时任州长Peter Gutwein出面施压相关部门展开调查时,都公开了自己曾被性侵的痛苦经历。
究竟发生了什么?
塔斯马尼亚州位于澳洲南部,与维多利亚州的墨尔本隔巴斯海峡相望,有“苹果之岛”之称,也被称为“澳洲版新西兰”,风景秀丽,自然资源丰富。
出事的Ashely Youth Dentention阿什利少管所,位于塔州中北部,是该州唯一关押10岁至18岁罪犯的监狱,也是澳洲为数不多同时关押男性与女性未成年罪犯的监狱设施,最多可容纳51人。
同时关押男性与女性,在设施和制度上理应增加更多的细节管控,但少管所却没有做到。
2019年10月,阿丽莎开始工作。刚工作一段时间,她就从监控录像上看到不下十起未成年犯人性侵其他犯人的事件:“我看到一个年纪比较小的男孩,被同性狱友用瓶子性侵。”
可是,当阿丽莎试图向上级报告时,同级的同事警告她:“Snitches get stiches.叛徒会被整。”
当她向身份是监狱公务员的上司举报时,上司回应:“要么习惯,要么滚。”
而阿丽莎说,好心的同事曾对她透露,监狱的另一个高级主管背地里和其他下属骂她是“傻x的玩偶。”
这些吃着公家饭却不作为的工作人员,给本就来自混乱成长背景的未成年人带来了更大的灾难。
澳媒这次采访里,有好几位当年曾被关押的未成年犯人讲述了自己的恐怖经历。
化名瑞秋的女性对记者表示,2012年14岁时,她因为在超市偷薯片被捕。因为家庭不和无家可归,也没人保释,她被判2个月监禁。
坐牢第一晚,瑞秋才知道自己是男女混住的监狱里那段时间唯一的女性罪犯,其他男性罪犯看着她犹如饿狼扑食。但第一个给她带来实质性伤害的,却是里面的男性工作人员。
“我肚子疼需要看医生,但等来的不是专业医生,而是一个普通的男性工作人员。
后来,又有另一位男性工作人员,在我洗澡的时候擅自站在一旁盯着我。”
瑞秋被性侵骚扰后曾去申诉过,有纸质文书证明,但申诉部门的管理人员没有遵循上报警察的程序,而是“内部解决”。
实施性侵的人员竟然带薪休假,等事情“冷却”。两周后,他重回岗位,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后来一个月,他一直出现在我身边,让我感觉糟糕透顶。”瑞秋的恶梦这才刚开始,因为举报了这些工作人员,她惨遭报复,被起了“母狗”的外号,并被故意留在男性罪犯们的区域,最后被这些男性罪犯性侵。
另一位化名安德鲁的男性也出来讲述了自己的故事:“2007年,我14岁入狱,一个房间的室友,是一位年纪比我大,有性侵前科的男性罪犯。”安德鲁说,监狱明知道将两人关在一起对他有巨大风险,却没有作为。
“一天,两个本该看管我们的狱警,扔下我去喝茶休息。我被室友狠揍,接着被性侵,没有任何狱警在场制止,我无能为力。”
因为受伤严重,安德鲁的案子最后“幸运”地报告给了警察,室友才被判了刑。
说安德鲁“幸运”,是因为政府在最近一年多的独立调查报告显示,少管所运营一百多年,警方知晓的罪案寥寥无几,更多都被“内部消化”。
常年盘踞在监狱里无法无天的工作人员也没想到,后来遇上了阿丽莎这样不断向外举报的“硬茬”。但实际上,阿丽莎一开始也没有勇气揭发。
这里要提一下,少管所所在的德洛兰镇,人口不到三千,阿丽莎从事的少年犯顾问的职业,就业人数比例自然不高。
她没勇气,一是为了职业考虑,害怕以后没法找工作;二是害怕被报复。
据她回忆:“我在那里工作的半年,因为没法‘适应’总提出质疑,有憎恨我的同事故意在停车场威胁撞我,还有同事直接对我动粗。”
但从2019年10月入职,再到2020年4月,因为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目睹的一切,阿丽莎决定公开所有的经历。
除了前面提到的性侵监控视频,她还说了更多的事情:“有同事直接叫这些孩子‘小婊子’、‘废物’、‘贱人’,为了教训他们,违规关单人禁闭,或者裸体搜身。怕被上级查到的话,这些同事还会伪造禁闭时间的文书材料。”
她补充:“我向上级质疑为什么要违规裸体搜身,是否合理,有同事说‘这样犯人才会乖乖屈服’。”
“后来我又发现两个年长的男性犯人,专门对年幼的男性犯人下手。查了12个月的监控和文书资料我发现,就算他们书面上都亲口承认了性侵,这些报告都被降级成了‘小事故’,内部不再追责,外界更谈不上知晓。”
(示意图)
2020年初,阿丽莎忍无可忍,破釜沉舟决定干到底:“那时我想的是,就算丢了工作我也无所谓了,一定要让大家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一些支持阿丽莎的工作人员尚存最后的良知,为了安全,他们“躲在”阿丽莎背后,提供了自己工作时看到的各种证据。
有工作人员承认目睹另一个工作人员性侵未成年犯人,并且有监控录像,但上报给上级后,只得到“谢谢,看到了”的回应。
2020年4月,阿丽莎趁着休假,开始整理资料。有三名工作人员在阿丽莎对塔州政府上报消息,以及对媒体公开时匿名支持了她的说法,并向政府提供了“偷”出来的相关证据。
去年3月,塔州媒体终于进行了大量的报道,州议会接到了阿丽莎的资料。9月,时任州长Peter Gutwein见到了阿丽莎。他详细听了阿丽莎的介绍,第二天直接宣布少管所将在3年内关闭。
谈及为何决定如此迅速时,州长在今年3月的一场记者会回答:
“我现在要说一件事,之后都不会再讲。实际上早在2002年,我就要求州政府对未成年相关的性侵案件进行彻底的再调查,为此差点毁掉仕途。这么做,是因为我怀抱巨大的同情,因为我也曾是受害者-幸存者中的一员。”
“我还是16岁少年时,曾经被性骚扰,施暴的人是一位老师。因为我在足球队和他见过很多次,认识很久,出于信任我去了。但到了坐下后,他抱住我,性侵了我。幸好我当时已经是个大孩子,有力量跑走。”
“2002年当我提出政府应该认真再调查儿童性侵相关案件时,我没有讲这段经历,但这次我要说。我想对幸存者们说,请联系我,我知道对他人失去信任的感觉,我知道感到耻辱是什么感觉。”
从今年三月开始,塔斯马尼亚政府宣布成立针对学校、福利院、少管所等机构的儿童性侵案件调查委员会,将在明年五月提交最终报告。
这十几年,澳洲政府已经数次对原住民群体、儿童性侵幸存者、教会学校集体性侵幸存者等受害者群体进行正式道歉,赔偿数亿澳元。
澳洲的这些系列恶性犯罪,有着共性,都是手握权力方对弱小的霸凌。而有良知的举报者如阿丽莎因发声被报复,有同理心的州长多年前因发声险被影响仕途。
在闭塞的、无监管的环境里,工作人员或权威方,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维护,互相包庇对未成年人的性犯罪,纵容未成年人之间的犯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迟来的正义,救不了那些被毁掉的童年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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