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国内疫情迅速蔓延的时候，越南人开始趁机抢我们的饭碗。
3月份，越南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达到667.3亿美元，环比增长36.8%。因为用工需求旺盛，越南劳动力市场十分活跃，胡志明市劳动者的平均月收入达到890万越南盾，折合人民币2480元，较上一季度大幅增长36.5%。
而相比之下，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的消息，一季度我国制造业产能利用率却下降1.7%，回落至75.9%。
一季度越南出口超过深圳
中国制造业的落寞、和越南制造业的旺盛，又把民间有关“制造业外流”的焦虑带到台前。
特别是4月份，越南宣布国门完全对外开放；5月份，越南又加入了美国主导的IPEF（印太经济框架）。
一时间，越南成为世界舞台上“最靓的仔”。
很多人担心，在美国的有意引导和越南的积极迎合下，越南会超越中国，成为新一届的“世界工厂”么？
而到时候，中国的经济和就业又该怎么办呢？
越南，下一个世界工厂？
放眼当下，越南的制造业确实有优势，但短时间内想要替代中国成为下一个“世界工厂”，那就有点痴人说梦了。
的确，现在的越南正处于“人口红利时期”，如同20世纪末的中国，劳动力优势显著。
过去的30年间，越南人口整整增长了3000万人，达到9875万。其中16至64岁的劳动人口数量，占总人口数的70%，劳动人口平均年龄仅有32.9岁。
而相比之下，中国的劳动人口平均年龄已经达到38.8岁，比越南整整高出6岁。
中越人口年龄结构比较
除了人口更年轻，越南人的收入相比中国人也有优势。
在越南经济最为繁荣的胡志明市，折合2400元人民币，便可以雇佣一名工厂工人。
而在中国，制造业人员平均月收入已经达到5400元。在东南沿海地区，即使开出越南人2倍的工资，也很难招到年轻人干活儿。
但或许更重要的是，越南面临的国际环境比我们要友好得多。
为吸引外资，越南摆出积极对外开放的姿态：
例如2021年，越南与欧盟签订自由贸易协议，削减99%的对欧盟出口关税——如此优惠的措施，连我们都没有。
越南还修改了外国投资法，在将外企税率降到20%的同时，对部分外资企业实行“两免四减半”等政策。即投资前2年企业所得税全免，后4年所得税减半。
越南积极加入各项贸易组织
另外，在中美贸易摩擦、美国对我们挥舞“关税大棒”的背景下，中资企业也成为越南的主要外资来源。
在2019年，国内有60多家A股上市公司，公布了对越南的相关投资。
从地理位置上看，越南接壤我国云南与广西，距离珠三角地区非常近，可以非常方便地承接我国转移出去的产能。
2022年3月以来，从华北地区海运到胡志明的航线，部分箱型运价涨幅已经超过50%，反映出中越之间航运贸易的繁忙。
在人口红利、劳动力成本、国际环境的“三重加持”之下，越南政府雄心勃勃，已经表示要在2045年，建成人均收入12000美元以上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
替代中国成为下一个“世界工厂”，越南已经势在必行。
天堂太远、中国太近
因为离中国近，越南受益于中国的“制造业外流”。但同时也因为距离中国太近，越南制造业的“天花板”也十分明显。
回顾过去200年的世界历史，全球先后出现的三个“世界工厂”——英国、美国、中国，它们所具有的4个共同因素包括：地域便利、资源丰富、人力充足、市场庞大。
在这些因素中，越南仅在地域便利和人力优势方面过关。资源匮乏、国内市场狭小，则是越南发展制造业的短板。
例如，在宣布“与新冠共存”之后，2022年一季度越南出口强势复苏，但对华贸易逆差却同时上升至140亿美元，中国成为越南最大的贸易逆差来源国。
越南制造业强势崛起，但为何对我们还是逆差呢？
一方面，越南国土狭小、资源匮乏，相当多的原材料还需要从中国进口。
根据越南工贸部数据，越南每年纺织品出口额高达400亿美元，但制成纺织品的布料，有54.9%要从中国进口，本土生产布料仅占25%。
除此之外，越南制造业技术水平有限，低技术、轻工业为主的工业结构，和有限的国内市场，无法支撑越南建立起完善的产业链。
说白了，越南只能当中国制造业的“挂件”——零部件、半成品供应主要来自中国，在越南简单组装、贴牌后，制成品再销往美国和欧洲销售。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就在2022年6月6日，美国取消了从越南进口的光伏产品关税，但是同一天，中国的新能源股票却大涨5%，为什么？
因为越南的光伏产品，100%都是从中国进口的“洗澡光伏”，和阳澄湖的“洗澡蟹”是一个道理。为了规避高昂的关税，中国商品在越南简单贴牌后，销往美国。
美国对中国光伏产品征收大量关税
越南自己是没有能力制造光伏产品的。处于产业链的这种位置，越南制造业吭哧吭哧再辛苦，也只能赚个血汗钱，利润的大头全让中国拿走。
那有人好奇了，越南真的完全没有发展前景么？
那也不一定。
例如日本就和越南一样，国内市场狭小、资源匮乏，但是日本却发展成为发达国家。
所以越南如果想要博取发展，必须走日本的道路，认认真真搞科研、搞产业升级。
但是目前来看，越南政府似乎并不重视这一点。
从研发支出上来看，根据目前已知的数据，2017年越南研发支出占GDP比重只有0.5%，只和1996年的中国一样。
越南研发支出仅为中国90年代的水平
也就是说，越南人每赚100元，只投入区区5毛钱到研发方面。
而我们目前的研发支出比例，是越南的5倍，甚至已经超过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
可是在收入方面，2017年越南人均GDP又爬到2400美元，已经和2007年的中国一个水平。
这两组数据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越南人均收入只落后中国10年，但是科技水平却落后中国20年。
科技水平跟不上经济快速发展的步伐，所以越南相比于中国，在人口红利消耗殆尽后，更有可能落入“中等收入陷阱”。
这便是越南在表面繁荣之下，隐藏的最大危机。
制造业外流，需要严防死守吗？
2013年，中国劳动人口数量开始从顶峰下降后，制造业“用工荒”问题进一步加剧，平均每年有150万人离开制造业。
特别是现在的年轻人，更青睐自由度更高、活动范围更大的服务业岗位，不愿意在流水线上一坐就是12个小时。
所以相当一部分年轻人从工厂“提桶跑路”之后，改行从事外卖骑手、网约车司机等服务职业，挣得也不少。
那没人愿意去工厂上班了，怎么办呢？
工厂老板们有两个办法：
要么，把工厂搬迁到越南等东南亚国家。
同样的工资，中国年轻人不愿意干，越南年轻人愿意干。
又或者，用机器替代人。
根据相关数据显示，在2013年到2017年间，我国新增工业机器人替代了293万名工人，占制造业岗位下降数量的1/3。
但也有人问，我国广大中西部地区还没发展起来，当地工资也不高呀，那能不能把工厂从东部地区搬迁到中西部呢？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在做了。
例如，四川、河南、重庆三个省市，过去几年积极承接东部转移过来的产能。
其中，四川生产了全球70%的iPad，河南生产了50%以上的iPhone，重庆则生产了40%的笔记本电脑。
但是，制造业向中西部地区的搬迁，还要面临运输成本的问题。要是说把东部的工厂完全搬到中西部，也不太现实。
像笔记本电脑、智能手机这种价值高的产品，有机会搬迁到内陆地区。
郑州富士康工厂
而对于服装、衬衫这类价值低、利润更低的产品，如果工厂搬迁到内陆，光是运输成本就会把利润吃光。
相比之下，坐拥漫长海岸线的越南，确实有很大的运输成本优势。所以像纺织业这种低端制造业外流到越南，确实是无法避免的。
而相比于上面讲的、一些客观因素造成的低端制造业外流，我们其实更应该担心，过去10年，中国显示出一味发展金融、房地产、互联网的危险倾向。
发展方向错了，就会带来“产业空心化”的问题。
美国就是一个鲜明的反例。
1950年，美国制造业如日中天，其制造业产值占世界比重，曾高达40%。但到了2018年，美国制造业产值仅占全世界比重的10%。
这期间，美国只顾着玩金融、互联网赚钱，不但将低端制造业转移了个干净，就连汽车、半导体等高端制造业也没挽留，被日韩、德国趁机瓜分。
这就导致了，美国相当多的制造业城市衰落——例如汽车之城底特律，当地政府破产、民众失业，地区之间贫富差距拉大。
香港也是产业空心化的反面教材
而我们相比于美国，美国的金融、互联网还可以收割全世界，中国的金融、互联网企业，却只顾着内卷。
就拿咱们的两大互联网巨头来说，过去10年业绩高速增长，但海外营收占比却始终只有个位数，出海成绩惨淡。
作为对标，美国亚马逊公司，非北美市场电商收入占比为40%。谷歌公司，海外营收占比更高达85%以上。
而房地产就更不用说，完全是一个“对内切蛋糕”的产业，不带来任何价值。
所以为了遏制这种危险的倾向，2021年政府果断出手，“房住不炒”、“互联网反垄断”，遏制资本继续流向房地产和互联网领域。
中国制造的下一步棋
那资本不流向房地产和互联网，该流向哪里呢？当然是高端制造业。
从2019年国家设立“科创板”、2021年又设立“北交所”，就可以看出来，国家对于产业升级、引导资本流向高端制造业是非常鼓励的。
例如2018年，当时坊间一度热炒，三星要关闭在天津手机的工厂。
可是三星手机走了，很快天津政府就引进了三星电池。三星宣布宣布投资24亿美元，在天津新建动力电池生产线。
与此同时，三星还在西安投资150亿美元，建立全球最大的闪存芯片生产基地。
当然除了外资，我们本土的高端制造业，这两年成绩也不错。
2021年，我国高端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18.2%，高于一般制造业增速8.6个百分点。
具体行业上，我们以高端制造业中，最具有支柱作用的汽车产业为例。
2021年，我国汽车出口数量整整翻了一番，突破200万辆。中国正式晋升为世界第三大汽车出口国，仅次于日本、德国。
2022年一季度，我国新能源汽车销售数量又达到107万辆，同比增长146.6%。
汽车生产旺盛，又带动了一大批“专精特新”上游企业，例如数控加工、齿轮轴承、传动件、铸造模具、热处理、工业机器人、传感器、特种钢等。
2022年一季度，我国“专精特新”企业平均收入，同比增长26.52%，达到3.77亿元。
然而，咱们的高端制造虽然有一些成绩，但远不能说是强大。
毕竟，美国断供华为芯片的事件仍然历历在目。至今，咱们还没有能力生产独立自主的先进制程芯片。
另一个例子是，在2020年疫情爆发初期，我们能够凭借深厚的纺织业基础，实现口罩日产量突破10亿只，却没办法生产呼吸机。
因为呼吸机的核心部件——涡轮风机、传感器等医疗器械，都依赖欧美进口。
不过至少相比于前几年，我们现在的产业发展方向是对的，不必太过担忧。
最后再简单总结一下，我关于制造业外流的几点想法：
1、 中国制造业确实在外流越南。有些产业可以从东部转移到中西部，但更多的低端产业碍于成本因素，无法转移、只能外流。资本不是傻子，挽留是挽留不来的。
2、 不过越南因为国内市场小、资源匮乏，说到底只是中国产业的“挂件”和躲避关税的“通道”。从现实中越南对华存在的大量逆差来看，利润的大头还是我们拿走了。
3、 越南这个国家，最大的问题是政府不重视科研投入。人均收入已经达到了中国10年前的水平，科研支出却还是中国20年前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越南会先一步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4、 中国最大的危机，不在于客观因素造成的制造业外流，而在于把宝贵资金和人才，错误的投入到金融、互联网上，造成的“产业空心化”——只顾着“切蛋糕”，不去“造蛋糕”。而金融和互联网，中国人暂时又竞争不过美国人。
不过幸运的是，这两年我们基本完成了路线的“拨乱反正”。
5、 越南人抢我们的饭碗没关系，我们更要抢德国、日韩的饭碗。只有果断地告别“血汗工厂”，才能让中国工人过上和日本、德国工人一样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以人民为中心”。
所以，没有必要为制造业外流伤春悲秋。
只要我们的“产业升级”的路线是对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往后的路会越走越顺，要对国家保持信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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