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子、小可夫妇,都是70后软件工程师,
2000-2015年间,他们在外企工作10余年,
见证了中国互联网的飞速发展,
在40岁——程序员最瓶颈的时间节点,
他们相继辞职,搬离城市,决定去乡村生活。
在安徽黄山南屏村,
他们租下有150m?小院的明清古宅,
改造成民宿;又拿下1200m?的荒地,
打造出一个梦幻的荒野花园。
今年疫情后,村庄有些封闭了,
收入虽然为0,生活却极尽丰富,
“今年春天太美好了,我们可忙可忙了”,
红子醉心手艺、做插花、植物染、浮游瓶;
小可养鸽子、制红茶、酿青梅酒;
爸爸弄菜园、做篱笆,和村民交朋友,
遇到困难,他们总能相互鼓励着往下走。
5月,一条在上海远程采访了他们,
听他们讲述乡村生活的故事
和这个春天的美好。
撰文:陈 沁
责编:陈子文
红子和小可在安徽南屏村的生活,已到第七个年头。
每天清晨,惯例是去野外遛狗,时长依天气而定。春天,光照好时,林间的明暗变化令人欣喜,树梢顶端,近于一片翠绿,视线往下,绿意渐渐转深,近地则是绿翳翳的草本和灌木,与红色野果相映成趣,随手摘一颗野草莓或胡颓子,口感都酸甜。
在乡村,他们的生活节奏跟着植物走。一年到头,春夏秋冬,植物的状态变了,他们要做的事情也随之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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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植物与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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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豌豆、萝卜籽、茶叶
今年年初,夫妻俩回了一趟合肥,在城市住了十来天。高楼底下,传来嘈杂的车流声,搅得他们心神不宁。红子还记得自己出了一趟门,倒地铁、逛长街,途径各种消费场所,一天下来,空空无得,只感到“城市生活很消耗人,仿佛虚度时间。”
在乡村,即使花一两个小时的看花、听鸟,他们也不觉得人生浪费。乡村生活的丰饶与寂静,最让他们引以为欣喜,所以再也无法回到城市中去。
这让人想起契诃夫的小说《醋栗》:“只要人一辈子钓过一次鲈鱼,或者在秋天见过一次鸫鸟南飞,瞧着它们在晴朗而凉快的日子里怎样成群飞过村庄,那他就再也不能做一个城里人,他会一直到死都苦苦地盼望自由的生活。”
1996年,红子和小可在合肥上大学,念计算机专业。当时正值中国互联网的第一次浪潮期,短短几年间,后来影响力最卓著的几家互联网公司,在国内相继成立。
2000年,国内互联网飞速发展,红子和小可毕业了,他们选择留在合肥,在一家外企做软件工程师,从事数字电视的研发。说来也算办公室恋情,两个IT工程师走到了一起。
他们在这家外企做了10年,技术工作,加班是常事,有时忙到深夜,推开家门,感到精神和身体都极度疲倦,难得不加班的周末,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竟会无所适从,他们有时会觉得“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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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的粉墙黛瓦和四合屋式建筑
2012年,一次黟县的旅行改变了一些事。春天,桑葚已经成熟了,他们从合肥坐火车抵达黄山市,转大巴往黟县方向走,沿途看到溪水绕村而过,油菜花田无限延伸,古村落粉墙黛瓦掩映其间,而雨后,云就从远山腾起来。
工作10余年,也到了瓶颈期。他们想换一种生活方式,皖南村庄的春天,美得让人想要在此停留,夫妻俩都升起强烈的愿望:搬来这里住。
也有过踌躇,及长达近3年的过渡期。最初那半年里,他们利用周末,频繁往来城市与乡村,兜兜转转,找到黟县南屏村的一座古宅。
这里靠近村庄的最后端,车马不通,非常安静。宅子有几百年历史,是典型的四合屋,进门正对一方天井,若雨水降落,能看到一串串细细的雨珠。
因为多年无人居住,宅子破败和空落。门楣上挂着密密的蛛网,气息陈旧。
但有两点很称他们的心:虽然皖南可租赁的古宅不少,但这座宅子自带150m?小院,非常难得。他们在城市就有个露台小花园,想象如果住进来,未来这里就会是一个花园;
相较徽州官家或商家高大威严的府邸,这里只是旧时殷实人家的宅子,气场他们能够把握,多余几间厢房,可以改成民宿客房接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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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的绣球、鱼塘、猫咪大黄
老宅的整修,断断续续持续了两年,皖南古建筑多,能做修复的木匠、瓦匠,村庄里都可以现找,但是半工半农的营生,农活一忙起来,就不来干活了,拖了两年,宅子才修整完成。
小院,原是老房子倾圮后天然形成,小可又挖下去了1.2米,形成一个下沉式的三层院落,有鱼塘、花圃和长长的廊道。一层一转,到了下院,则是他们的生活区,鹅卵石铺就的墙体,覆满青苔的石阶,都是挖院子时的就地取材。
挖鱼塘时,小可挖出许多古钱币,甚至还有民国的烟枪、伦敦产的牙粉包装盒,回想起这些,都是记忆中有趣的事。
2015年春天,红子39岁,小可41岁,他们前后辞职,结束了城市生活,正式搬来这里住。
小可喜欢小动物,尤其是鸟。春夏之间,皖南的鸟进入繁殖季,无论在家中古宅,还是荒野间,总能听见鸟啼。画眉鸟叫声高亢,乌鸫鸟紧凑多变,红嘴蓝鹊是鸦科,鸣叫声如一记口哨回荡,但他最爱的还是绣眼,啼声婉转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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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养的鸽子
红子热爱园艺,7年时间过去,小院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花园。
院落里一棵锦带,原本是城市里迁移过来的盆栽,养到第八年,长成一棵硕大花树,“这些植物在别人看来只是长得好,但在你看来就近乎于’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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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的月季、雪柳、锦带
从春天说起。春分时,白色的雪柳垂在鱼塘边,成为焦点;清明是紫藤,再往后,是锦带、铁线莲、月季、绣球;入夏后,是鼠尾草、蓝雪花、醉鱼草,这些植物不怕热,越热长得越好。
立秋后,则是桂花树和枫树;到了冬天,看得是院落的结构,用红子的话说,是“看桥与看墙”。
一天清晨,小可去野外放狗,他走到山谷里,听到鸟叫和溪水的回声,那天回家后,他和红子说,“不如就把我们的荒野花园,叫做‘回声花园’,就好像你丢一块石头进去,一定会有回响。”
回声花园距离宅子不远,走路不过2分钟。原本,这里是一片荒废的田野,还有早已无人问津的撂荒的桑园和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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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子爸爸的菜地
夫妻俩最开始租下一亩地,是想给红子的爸爸做菜园——他一生酷爱种菜。后来又租下相连的两块地,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有果园、茶园、池塘、迷你小厨房的多分区综合花园。
在古宅和小院之外,回声花园是红子和小可的另一重生活空间。不下雨的早晨,他们会步行来这里,喝一杯咖啡,用天然的食材做简便的早餐。
推开竹子编织的围栏小门,最先看到的是红子爸爸的菜圃,一小块一小块被切割开的菜地旁边,小木板上,郑重其事地写着土豆、苦苣、红苋菜……注明一年四季的时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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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小可的鸽屋改建成迷你小厨房
穿过菜地,高高的架子上长满粉色的月季,如同一个瀑布流。四周散落各种植物,高低错落,都充满着生命力和野性。
在茶园边,下几级台阶,就是回声花园最核心的生活区:从鸽屋改建而来的迷你小厨房,毗邻一座木质茅草屋,推开小窗,几株芭蕉绿意盎然。往屋前的木阶上坐,一眼望出去,草地一边,是近旁长满浮萍的池塘,再往更远处看,则是无限绵延的南屏山脉。
夫妻俩早年学习园艺,本是从城市的露台花园起始。在园艺的论坛时代,他们学习各种理论知识,和国内花友圈交流经验,也研究国外园艺大师的作品,但回声花园,去除掉了所谓的园艺设计。
这其实也是来到乡下后,在野外散步中思考所得。
一年一年,他们带着相机去观察、记录,依照节气,拍下植物从发芽、开花、结籽到休眠的过程,野生植物自然长起来,不失却层次感,形成园艺里的“花境”:紫色的夏枯草铺地生长,要人俯下身来看;白色的一年蓬,高高直立,随风摇荡;蔷薇和金银花,在不远处的树上攀缘,“像是上帝的搭配,人学不来。”
回声花园,也有意慢慢往半野性的方向走,向自然学习,减少人为的干预和管理。当然,也和地理位置有关系。这里离山近,离人居较远。土薄而贫瘠,没有自来水,比较娇气的园艺植物,在自然选择中,慢慢就消失了。
藤本蔷薇、山木香、甜秋,直立酸模、一年蓬、益母草,铺地的蓝色鸭跖草、粉色蓼兰,乔木黄荆、木槿,野生植物都长得健壮而美。
风吹来的,鸟衔来的,种子落下,自己生根发芽,开花都特别好看,红子和小可也不当做杂草拔掉。当然,花园里还是有一些“通缉植物”,比如野大豆,他们见到必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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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带来访的客人做植物体验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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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莫奈花园主人张小平在回声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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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Rockie在花地上
2018年之后,他们想把在乡村生活的一切,尤其是对植物的思考,分享给来民宿住的客人。于是,就邀请了国内园艺界的许多朋友,比如上海的女王不老阁、合肥的莫奈花园、扬州的飞猫乡舍的主理人,做了一系列和节气相关的植物体验活动,在回声花园里与大家一起交流分享。
对他们来说,回声花园是他们的,但也不仅仅是他们的栖息地。
他们希望这座花园,是动物和植物的世界,甚至老鼠和蛇,也可以自由出入。“搬开一块石头,应该看到能蟋蟀和癞蛤蟆,到了夏天的傍晚,萤火虫都在夜空中飞。”
搬到乡村生活后,民宿收入,一直是红子和小可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但疫情以来的这两年,客人急剧减少,他们的收入几乎为0。
今年春天,村庄也有些封闭了,从3月份到现在,夫妻俩没有见过什么人。
最开始,他们非常焦虑和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境况能够好转。能做的,是生活得再简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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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吃的都是自己种的食物
但也并不觉得委屈,甚至觉得,也许生活就本该如此。不必要的消费和物欲,总觉得可以再减少一些,即使未来疫情好转,他们还是想保持这样节省、清简的生活。
更积极的一面,来自于时间。没有了民宿,他们多出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探索自己在乡野的爱好,加速这些爱好的进步。“今年春天太美好了,我们可忙可忙了,各自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红子每天都去野外采摘植物叶片,拿回来煮水,再准备天然材质的棉、麻或真丝,将煮好后的植物叶片放在布料上,设计好图案,包裹起来,继续蒸煮一小时,清洗、晾晒,做成植物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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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子在做植物染
有朋友看到红子的手艺,爱不释手,就给红子下订单,窗帘、桌布、方巾,植物的丝丝脉络染在布料上,都是红子的心意。
他们喜欢在野外行走,降温大风的日子,乡间并不少,小可会小心地提醒红子戴上帽子,以免引起头疼发作。有时随手在野外摘一把金樱子,红子会兴奋地和小可商量好,早餐要如何吃金樱子花饼,再随手采几枝野花,放在花瓶里做装饰。
回声花园里,曾经被遗忘的茶园,也恢复了生机。小可跟着日本职人早川由美书上所记录的方法,自己尝试制作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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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在酿青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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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采摘桑葚,做桑葚酱
春天桑葚长熟了,他们带着两只拉布拉多犬在桑园里穿行,把桑果带回小院,做成桑葚酱,补贴一点家用。
初夏,青梅成熟了,就在草地上,搭一个小木桌酿酒。
小可每年都在池塘里投几尾金鱼苗,又眼看着白鹭如何当着他们的面,从水中歘地叼走金鱼。
一年到头,有做不完的事。这一件件事,又都让人觉得生命踏实、真实。
通过植物染、制茶、酿酒,他们和植物建立更深入的关系,“有点像园艺的2.0版”。
在红子看来,种花种到一定程度,扩展出更多与之相关的爱好,这些最后都和审美、艺术有关。所以她也在努力用更多时间,去理解、去看别人的艺术,甚至在电影、书籍里汲取养分。
“也许再过几年,别人在聊到我们的时候,不再是说两个IT工程师到乡下来盖房子、做民宿,而是一个成为植物染的手作人,一个成为酿酒师。”
他们的身份在变化,并对这种变化有接纳心。也许,这和他们回到乡村的初衷有关系——不是想逃离城市,来乡村短暂度假,而是单纯想在这里过生活。所以遇到困难,总会想办法,互相鼓励着往下走。
红子觉得,在乡村长久地过日子,其实需要一点天性,因为这里的安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忍受。
他们非常安于现在的状态,也觉得每个人都需要了解自己的天性,再决定是否来乡村,抑或在任何地方,去过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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