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宏观政策正经历40年来最重大的转向。
忽视通胀会让全球经济坐在定时炸弹上。
宏观经济政策的两大历史制约因素已经失去了约束力。
央行最终被迫对通胀采取行动时,会发现自己束手无策。
决策失误尤其会对弱势群体形成最即时、最严重的打击。
美国经济逐渐复苏,天量财政货币刺激却毫不收手,果不其然,5月通胀再次爆表,创下金融危机以来之最。
值此之际,德意志银行最近发布了一篇重要研报,名为《通胀:主导近十年的宏观叙事》。
全文逻辑清晰、语言干练地得出了一个相当悲观的结论,警告全球经济正“坐在定时炸弹上”,认为美国通胀将给全球经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眼下决策者为什么对通胀出奇放纵,再讲这样下去会产生怎样的后果?财情五处将主要观点和逻辑分享给大家。
01
为何放纵:政策理念的重大转向
按照德意志银行的说法,美国对通胀至今无所作为,背后是决策者的思路正在经历里根时代以来,40年最重大的转向。
对于广大民众,里根削减福利开支,拜登却下足猛药;对于企业和富人,里根大幅降税,拜登则大幅加税;对于社会分配,里根劫贫济富,拜登劫富济贫;对于通胀,里根说它是暴徒、是劫匪,必须严加管控,拜登则认为是改善就业、社会平等过程中,所必须付出的小小代价。
通胀和债务的可持续,这两大长久以来制约着宏观经济政策的历史因素,似乎已经失去了约束力。
这种转向肯定不是一夜间形成的,自从金融危机以来,美国越来越觉得通胀是个捧不起的阿斗。
想当年美国虽然早早退出了财政刺激,但四轮量化宽松跨时将近5年,让美国市场充满了流动性。
这本来是为了让民众有钱投资和消费的,然而刚刚从危机里走出来,人们有一堆债务等着还,根本不愿意花钱,这些钱通通变成了储蓄。
需求不够,生产也就无从谈起,于是通胀怎么也起不来,始终达不到2%的目标,经济也停滞不前。
这种情况持续了漫长的十年,长到美国人民都忘记通胀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直到前年才刚刚有所起色,不料又被疫情扼杀在了摇篮里。
目前虽然几轮刺激下来,美国居民可支配收入已经是历史最高,但储蓄同样再次登顶。
过剩储蓄如今达到GDP的10%以上,即便是疫情期间最低的13%储蓄率,也高过里根时期以来的任何水平,意味着钱仍然花不出去,流不到实体经济上。
面对熟悉的情形,无怪乎美国整个决策层现在如此的笃定,小场面了,就好像通胀是个赌气离家出走的小孩,最多放放风,撒撒气,不会真就走了的。
毕竟10年没离开过家,他有钱吗?订得起房间吗?会自己铺床单洗衣服打扫卫生吗?总要回家的嘛。
最要紧是把经济搞上去,把社会福利搞上去,把就业、医疗、教育搞上去,这些更广泛的目标才是要追求的。
而且不能像之前那样,寄希望于整个经济半路出师了,犹豫就会败北。新的平均通胀目标就是为了增加对通胀的容忍度,一定要看到目标实现取得实质性进展才能收手。
一定要切切实实把“孩子”成绩搞上去,哪怕他为此多生点气,也就是回来早晚的问题,还不是为他好嘛。
这就是这次通胀不同于以往的原因,一边是控制通胀不再优先,另一边,我们从这张图可以看到,财政货币刺激又历史性地齐头并进,整个规模是二战以来都没有过的。
美国决策者却还在心理按摩,不要听那些经济理论危言耸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02
什么后果:全球经济的定时炸弹
但是真的能这么笃定吗?德意志银行在研报里狠狠泼了冷水。
那些经过了一千多年历史考验的经济理论,还远远没有过时。他们认为,随着经济重新开放,消费者肯定会花掉至少一部分储蓄,在储蓄基数远高于十年前的情况下,物价大幅上涨这次是“志在必得”。
他们算了笔账,假设未来18个月内花掉25%的储蓄增量。这些支出加上拜登新一轮刺激,到明年下半年,足以推动总需求远远超出潜在供应,形成近20年,甚至近60年来最大的产出缺口。
最终,当央行被迫开始对抗通胀时,他们会发现自己几乎束手无策。因为用通胀换就业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一旦突然要反过来,牺牲就业来抗击通胀,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别忘了,历史并不站在美联储这边,2008年美国通胀上一次超过4%的时候,美联储货币紧缩过程中并未实现软着陆。如今在新的平均通胀率制度下,通胀压力只会更难抑制,任何拖延都可能对经济形成更大的破坏。
美国想实现充分就业和社会平等,但如果通胀真的卷土重来,结果可能恰恰相反。对社会弱势群体来说,物价上涨的影响首当其冲,后果是毁灭性的。到时候任何别的目标都得靠边站。
这对全球经济来说,都等于是个定时炸弹。毕竟美国一带头,别的国家往往只能效仿。
欧盟的7500亿欧元复苏基金已经开了个头,就连财政政策相对谨慎的德国,也有越来越多人支持改革宪法里的“债务刹车”制度,容许更多财政赤字;更不用说那些原本就很脆弱的新兴市场国家。
如今,全球主权债务已经上升到了10年前无法想象的水平,大型工业国家GDP比警戒线高出100%,货币供应严重过量。
那么美国一收手,这些国家又要怎么办?
德意志银行最后说道,过去30年里,稳定的低通胀和处于历史低位的利率是维系宏观政策的粘合剂。
如果如我们所料,这种局面在未来一到两年开始瓦解,那么决策者将面临自上世纪80年代里根时代以来最具挑战性的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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