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西兰
冒着生命危险,在直升机上悬挂出半个身子,瞄准地下四处奔窜的野生红鹿——如今,像他们这样每天出生入死的职业不多了。往大了说,他们是在保护整个新西兰的生态。现实点看,干这种事也有着诱人的经济利益……
网 2月1日 据Noted.co.nz 你也许听说过新西兰的“红鹿战争”,也许听说过直升机狩猎的旅游项目,但这看似刺激的传言背后,却是一群鲜活的新西兰“糙汉子”,和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真实生活。
冒着生命危险,在直升机上悬挂出半个身子,瞄准地下四处奔窜的野生红鹿——如今,像他们这样每天出生入死的职业不多了。往大了说,他们是在保护整个新西兰的生态。现实点看,干这种事也有着诱人的经济利益……
今天,我们就给大家讲一讲这些直升机狩猎者的故事。
The Hard Men of Helicopter Deer Hunting by Paul Roy 一架直升机正以12节的速度在重山叠峦间盘旋,在大大打开的机舱门外,刺骨凌冽的寒风呼啸着。这里是著名Milford Track步道的中点,Mackinnon Pass。直升机下,迷雾漫过溪流,几艘小艇上抬起一张张好奇的脸。他们朝天上轰隆隆的声响打望,终于看到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和半个身子探在飞机舱门之外的狩猎人。
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会在内心里感到一股英雄的气概吧。
脚下的小艇已被甩远,飞行员Kim Hollows以及猎手Callum Hughes,开始闲聊鬼扯起来:大家都认识的某位老伙计、鹿肉的价格、手上的零花钱以及天气预报。实际上,从Te Anau起飞,直到我们飞入Fiordland腹心位置的这20分钟的时间里,这样的对话就一直在进行着。而远处的红鹿还不知道,它们即将成为新西兰人晚餐桌上的一道美味。
几分钟后,Milford步道那熟悉的线路轮廓已经离开了我们的视线,直升机驶入了Transit河上流的某处分支上空。机舱外的能见度已经降低,周围一片雾蒙蒙,雨滴被吹进座舱。脚下是一片湿漉漉的绿意,瀑布、山涧和溪流从近乎九十度垂直的山壁中流出。谈话已经停止,大家都默不作声。飞行员和猎手都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地面,寻找着红鹿的踪迹。
新西兰本来是没有鹿的,但由于殖民者仍保持了狩猎运动的爱好,红鹿最初于1851年被引进到新西兰。然而,因为没有天敌,仅仅50年的时间,新西兰红鹿的数量就迅速壮大起来,遍及了南阿尔皮斯山。它们的肆意活动破坏了大量的植被,打破了生态的平衡。
到上世纪初,红鹿泛滥就已经成为了一个严重的生态问题,尽管在1930年至1960几十年时间里,政府都雇佣猎人到山谷中去猎杀红鹿,但效果却并不明显。直至60年代,几位英勇大胆的狩猎人开创了从直升机上打红鹿的办法,鹿群的数量才被有效控制下来。
这些敢于铤而走险的狩鹿先驱成为了传奇。在山形复杂的南阿尔皮斯山中穿梭的直升机常面临动力不足的危险,乌雷韦拉(Ureweras)狭隘的地理形态也加大了打猎的难度,但狩猎红鹿这项刺激惊险的“游戏”却也是一条发财之路。勇者们挑战着体能与设备的极限,每天打猎16到18个小时。不少年轻人在一天早餐时间之前,就能挣下普通人一个月的收入。
60年代末到70年代,狩猎红鹿一度成为热门的职业。这种控制红鹿数量的狩猎运动,也一度被称为“红鹿战争”。而这些站在直升机上,向鹿群开枪的人,曾经一个个都是不折不扣的英雄。
狩猎英雄 冒着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
Jeff Carter做猎手已经很长时间了,在他位于Te Anau的农场上,我们见到了他:一个典型的糙汉子,线条坚硬。回想起当年他们一天之内可以轻松地打下100头红鹿的日子,他那张被风雨侵蚀的脸上,出现了单纯的笑容:“那时我每天迫不及待地早早起床,迫不及待地想干活。那时我想,‘真爽,俺能挣大钱了’。”
Carter今年64岁,他低头呷了一口杯里的生啤酒,接着说:“我做了一笔明智的投资——把钱都花在了啤酒和女人身上。”
干这行,死亡和严重事故经常发生,一个月参加好几次葬礼。于是,葬礼变成了一场狂饮与吹牛的仪式,过后再回头登上直升机。
Carter最好的朋友Colin Yeates就是在狩猎时发生意外死去的。
“他曾经跟我说:‘不管咱俩谁发生了意外,另一个人以后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登上直升机了,对吧?’我回答说:‘是啊,肯定的。’但是他出事以后,我还是继续飞直升机。我觉得没有理由不继续飞行。你痛苦恼怒,你知道你会几天以后醉倒在葬礼上,你会给好朋友抬棺材,但生活还得继续呀。”
在新西兰,很多野外的墓地里都埋葬着年轻的猎手,有些甚至只有十几岁的年纪。他们的墓碑上,常刻着那首安魂小诗:“此地长相狩,猎魂归山时(Home is the hunter, home from the hills)”。年轻的生命夭折于世,家庭支离破碎,都只是为了追捕山里的野鹿。
尽管风险极高,也仍有少部分十分幸运的猎手发了大财,投资地产或者开创生意。其他人则成了醉鬼,借着酒精来缓解长时间以来紧绷的神经,损耗着自己财富,因为未来的难以确定,他们一高兴起来就大笔挥霍。
飞行员Doug Maxwell,如今64岁了,还在从事狩猎的工作。他一生中经历了好几次事故:“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能活过30岁,过了30岁我觉得自己活不过40岁,然后等你活过了40岁,你就想活到50岁了。”
艰辛劳动 这种刺激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Kim Hollow今年54岁,从15岁开始就在从事这行,他是我们此次飞行的驾驶员。“我那时特小,举枪都勉强,开完枪自己会回弹到座位上来。”到了18岁,他就开始驾驶直升机了。在过去的35年间,Fiordland就没有他没飞过的地方。
而我们的猎手Hughes以前则是一位警察,手下经营着野生动物出口公司。公司是2006年建立的,给两家客户供应野兔、山羊,但最主要的还是鹿子。他的公司也是仅有的几家可以为当地提供野生鹿肉加工及销售的公司之一。
不过,直升飞机的开销很大。一架这样的500D直升机,飞一个小时就能花上1600纽刀。一个猎手一个小时里必须至少射杀4只红鹿才能保本。为了节省开支,Hughes会在晚上,靠近树林边缘的地方先进行地面打猎,最好的情况一晚上能打到30头。但如果客户需求很大,直升机开销再大也得上。
突然,我们发现了红鹿。“在那个坡的下面!”Hollows驾驶着直升机直冲下去,然后在一处暴露而陡峭的河床出盘旋。两只成年红鹿和一头小鹿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便撒腿开逃。
44岁的Hughes朝前倾斜着身体,举着枪探出机舱外,砰砰砰连续射击,子弹在空中嗖嗖地飞过,却打在石头上,鹿子继续逃窜着。“我操!我操他妈的到底咋的了?”Hughes叫喊着。这个工作真的很难,猎物在逃,直升机也在移动,还必须要瞄准鹿子的头部和颈部。
大概11声响后,一头鹿子终于到下了,然后是第二头。这时Hollows又发现了另一只鹿子,调头向树林中飞去,这次Hughes瞄准了,两枪就干倒了第三头鹿。因为有了GPS的定位,回头找到运回很方便,可以立即前往下一处地点找鹿子。
鹿子每公斤是6.5纽刀,一头鹿子可以卖的鹿肉有48公斤重,皮毛可以卖50纽刀,一只鹿子就能值400纽刀。我们飞了一个小时,就打下了10头鹿左右。数量垒起来,这个收入还是相当可观的。
今天算是有不错的收获,他俩都很开心,我坐在后座上,也很高兴,但在天上旋了一个小时,加上燃料味儿和幽闭的恐惧,我也吐了个不亦乐乎。
末日行业? 未来还想继续下去
在六七十年代,鹿子很好找,也可以大肆狩猎。但现在不行了,有了新规定,在南岛上的公共用地上,只有26个特别区域可以进行红鹿狩猎。现在,全新西兰的鹿子数量估计在25万头左右,狩猎区中的数量为16000头。另外,还有规定要求,打下的每头鹿子都要有一个NPI号(National Provider Identifier),号码是根据GPS定位形成的,记录了射杀时间和地点,以确保鹿子的来源安全且合法。
这些猎鹿人既经历了红鹿战争的黄金时代,也经历过70年代末期鹿子数量剧减后的危机,他们还一度试着活捉红鹿——直接从直升机上跳下来,把鹿子扑倒,手脚骨折或者脸部摔伤都是常有的事儿。后来有了网捕枪的帮助,再加上80年代、90年代私人鹿场里鹿群数量的恢复,让这个行业又重新有了盼头。到了最近10年,野生鹿肉又成了餐桌上的流行菜品,同时海外市场有了进一步开拓,射猎才又开始重回舞台。
在老Jeff的客厅里,我看到了满墙的照片,记录着过去捕猎时光和直升机上的辉煌时刻。我问他,“你这辈子射杀了多少头鹿算过吗?”
“几万头吧,”他说,一边看着窗外,仿佛有一头鹿正走从窗边走过。“但是,我喜欢鹿,我爱它们。我也对这整个产业抱有信心。我们的空中狩猎行动应该年复一年地持续下去,因为如果不那样的话,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绰号“笨蛋瓜”的传奇猎手Mike Bennett在去年去世,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曾经,空中狩猎者被视作冷漠无情的凶手…我们被形容成,脸上挂着微笑出门杀戮,赚个盆满钵满地回家。但那是一份工作,我们在诚实地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