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西兰
不管卡扎菲本人的结局如何,利比亚已经进入“后卡扎菲时代”了。 在所谓“阿拉伯之春”的正统叙事中,利比亚已成为继突尼斯和埃及之后第三个取得了“人民革命”胜利的北非国家。 这个叙事很宏大,席卷北非
不管卡扎菲本人的结局如何,利比亚已经进入“后卡扎菲时代”了。在所谓“阿拉伯之春”的正统叙事中,利比亚已成为继突尼斯和埃及之后第三个取得了“人民革命”胜利的北非国家。
这个叙事很宏大,席卷北非和中东的政权更迭还远远没有结束的意思,人民革命的洪流所向,矛头所指,还有仍在负隅顽抗的叙利亚、也门、摩洛哥等国政府的反革命堡垒。
在卡通版政治图画中,这是世界性民主革命的最新进展,是全面清除专制政体的最后战役,是普世性的自由民主最终降临,一幅冬雪消融春满大地的欣欣向荣图。
卡通图画虽然好看,令人着迷,但却不是对现实世界的准确描述,因为其中被简化、被省略、被有意掩盖的部分太多。
好在还有不那么健忘的人,还记得42年前的卡扎菲先生正是前一次利比亚革命的人民领袖。在1969年的那次军事政变中,卡扎菲利用国王在国外治病的机会兵不血刃地占领了的黎波里,囚禁了王室成员。
人民英雄卡扎菲结束了利比亚古老的君主制,建立了人民共和国,若从这一点上论,他所领导的那一次人民革命其实更“人民”,更“革命”,更名正言顺。
所以,严格讲,不能将今年的这场革命与1969年革命视为同一个性质。如果承认卡扎菲确实是一位真正的革命者,那么这一次就应该是革命人民对革命领袖的再革命,或新的革命领袖对老的革命领袖的革命,而不是革命人民对反革命统治者的革命。
或者说,如果承认1969年革命也是“的黎波里之春”,那么这一次就应该是结束了春天的 “的黎波里之夏”,而不是结束了另一个冬天的另一个“的黎波里之春”。
尽管这一区分意义重大,但很多人并不愿意为此而牺牲掉他们对卡通版政治图画的偏爱。一个被普遍接受的说法是:卡扎菲当年确实是革命者,而且一直都在推动革命,但最终还是变质了,还是蜕变为与老国王毫无二致的反革命独裁者了,春天又回到了冬天,人民只好再次革命,所以这一次的革命还是现代民主对封建专制的“的黎波里之春”,而不是新民主对老民主的“的黎波里之夏”。无论卡扎菲当政期间推动了多少带有进步意义的、符合人民利益和国家利益的改革,取得了多少成果,例如驱逐殖民者、普及教育、解放妇女、发展经济,一旦在政治上被认定是西方的敌人,他就注定成为了冬天的象征,“的黎波里之春”的革命浪潮就随时会席卷而来。
这种说法的好处显而易见,春天总是会给人以欣喜,以鼓舞,以遐想,以浪漫,任何一场推翻政府的暴动,无论是谁推翻谁,也无论是正当还是不正当,一旦被定义为是春天结束冬天,就自动带有了正义的色彩,就获得了正当性,乃至合法性。
但一厢情愿的“之春情结”并不能代替现实,从逻辑上讲,将所有的反政府群众暴动都说成是“之春”,是不能成立的;将所有致力于打倒第一次“之春”革命的领袖的第二次革命也都说成“之春”,也是不能成立的。
众所周知,最近的伦敦骚乱、2005年的巴黎骚乱、1992年的洛杉矶骚乱,并没有被分别说成“伦敦之春”、“巴黎之春”和“洛杉矶之春”。可见,人们并非不懂得这其中的区别和逻辑关系,只是在应用上因国而异、因事而异罢了。
这几天,不断有消息从利比亚传出,反政府武装正在滥杀无辜。然而,由于这是“之春”名义下的暴力,不是“之夏”性质的骚乱,所以不会受到追究。
很遗憾,听不到利比亚人自己独立思考的声音,不知道他们自己如何解释本国现代历史上两次“之春”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