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过四分之一的澳人因新冠病毒而第一次感到孤独,46%的人由于封城而更觉孤单。
7月份发布的《谈论孤独》报告中,疫情让“孤独”二字浓墨重彩。
其实,对不少华人新移民来说,这种感受早已如家常便饭。
疫情结束了,年轻人社交隔绝的生活还在继续。
“孤独感是汪洋,一波一波地涌上来”
时钟指向下午5:30,Chong关了电脑,看着三三两两离去的同事,一种不安的情绪渐渐袭来。
他清楚知道,半个小时后就会走向空洞和寂寞,家里没有一个怀抱张开等待,更不会有一碗热汤。
在公寓楼下的餐厅,熟练地点了一份外带麻辣香锅,他特地凑上去跟前台小哥攀谈几句,那丝人情味让他喜悦。
到家后,盖子掀开,又麻又辣的味道扑面而来,直觉这才苏醒过来。还不够味道,又打开Youtube,屋子一下子从冰冷中生出了“四季”。
Chong独自租住在墨尔本CBD的一个一室一厅公寓,工作是体面的白领,但其实一个月跟同事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说心里话了。
来澳3年,快30岁的他未婚,不热络社交,家人都在国内,硕士毕业后要好的朋友都回国了,没人能依靠。在这座充满希望的城市里,他却自认跟学者梁文道口中说的一样,常常走在路上,日行如“鬼”。
Chong一个人过端午节(图片来源:供图)
跟Chong一样的华人不在少数,他们和众多不同种族和文化背景的人一起,咀嚼着一份叫做孤独感的东西。
澳大利亚健康与福祉研究所数据显示,大多数澳人都会在他们生命中的某个时刻经历孤独。全澳孤独感程度最高的是维州,其次是新州。
斯威本大学华裔高级讲师Michelle Lim在《澳大利亚孤独报告》(Australian Loneliness Report)中指出,25%的澳大利亚成年人感到孤独,50.5%的澳人每周至少一天感到孤独。其中,超过50%感到有时缺少陪伴,30%不认为有朋友陪伴。
数据中,独居者的孤独感最高,为29.3%。让人感到吃惊的是,最感到孤独的两个年龄层是18-25岁及56-65的群体。调查显示,年轻人比老年人有着更为严重的社交焦虑。
(数据来源:澳大利亚健康与福祉研究所)
Chong的身上就贴着这张标签:独居者。他喜欢独善其身,个中滋味却并不好受。
独居者最害怕的是生病,恰恰每个人都逃不开。今年早些时候他“阳”了,发着高烧,家里遍寻不到一支温度计。忍着狂咳起身,却连下楼拿外卖的力气都没有。
独居者的黑夜都是漫长的。他想睡觉,觉得睡着了这一切就不存在了;又害怕睡觉,害怕一睡不起,没人知道。常常不知何时入睡,第二天醒来,松口气——总算又过了一夜。
“孤独感是汪洋,平日里一片安详,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狂风暴雨。”
“我想,那是一波一波地涌上来,”他说。
“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这是Sally打的第9通电话,那头是忙音,她却还是不肯放下。似乎只有电话通着,才能带给她一丝温暖和安慰。
这个26岁华人女孩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脸上还留着一抹僵持的微笑,其实,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电话那头是一个认识了几个月的朋友,原本寂寞的时候都会打给她。两人从开始的寒暄、慢慢试探、到可以说上一个钟头。
“我们俩其实也没来往很久,打工认识的,她人还不错。”
她最终还是给朋友留了一通语音,让她有时间了回电,但有种预感,对方已经退避三舍了。
一边感慨在澳洲交个朋友怎么就这么难,一边在心里自我宽慰。“大家都太忙了,忙移民,忙作业,忙工作,谁有那个心思呢。”
她在澳洲也一段段地跟几个人保持过密切交往,但总找不到在国内那种“交心”的感觉。
麦考瑞大学的草坪“收留”了崩溃的Sally(图片来源:供图)
放下电话,再也没有能说说话的人了,出门吧。穿过麦考瑞大学去超市,走在那个带喷泉的大草坪上,她突然对着迎面走来的女孩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结果,当然是被拒绝。
找了一处躺下,眼泪顺着脸颊默默往下滑。再后来,翻身趴在草地上,抽搐着身体,泪水汹涌而出。
孤独让她感到羞耻、可怜、沮丧。
Sally在大学旁边的一个寿司店工作。每天要站5个小时,从准备食材到包各种手卷。学习人文学科的她“永居”快下来了,即便这样也没带来多少安全感。
“打工就是想交点朋友,打发孤单。我希望老板多排班,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我连父母都没告诉,我跟他们不常联系。”
不是基督徒的她也去教堂,尝试加入到一个集体中去,“但怎么都聊不到一块。”
Sally已经订好年底的机票,要好好跟家人过个年。疫情已经让她整整3年没能回国,“我就像李安电影里的‘派’,在大海上漂了3年。”
她想不通为何打不赢这场对抗孤独的战役,只知道,在异国的土地,始终水土不服。
到了终了,Sally也不知道,开头的那位“电话朋友”为啥那么决绝。
“没法参与其中,从习俗到圈子”
上周六,22岁的Hazel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用帽子遮到眼睛。心烦,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极快。
她忽然想到《我爱你,巴黎》里曾也有个一摸一样的情景:一个美国游客来到巴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
那段以读信形式的画外音浮现脑海,她拿出手机点开,跟着一起念了出来:“所以孤独和缺失是正常的,因为你还没有回家。可是,我们还活着。”
Hazel从长椅上起来,不知不觉走到了情人港,她看到众人在蹦迪,就跟着一起跳起来。跳累了,她走向旁边的酒吧。在国内时就爱去酒吧,那时都是一群小姐妹一起去,现在只有她独一人。
“我不想麻烦别人,她们可能在别的局里。”她苦涩笑笑,点了一杯龙舌兰。
“周六了,想找个地方呆着,不能一直关在家里看书。”
Hazel在长椅上的自拍(图片来源:供图)
刚来悉尼留学3个月,她还没有从陌生感中苏醒,一切都是疏离的。
连空气中的味道都跟国内不同,她依然对说英语这件事有点抗拒,常常想不起来单词,词不达意。始终自觉是西方社会的“局外人”,“没法参与其中,从习俗到圈子。”
“我明明有华人朋友,每天也都和家里通话,感觉和国内上学的时候差不多,但就是莫名的感觉很孤独,要喝点酒才能好一些。”
“尤其是跟朋友见面之后,一个人回到家里,面对空荡荡的客厅,就尤其伤感。聚会参加得越多就越孤单。”
Lim讲师认为,“人们经常被朋友包围着。但是如果这些朋友不能满足一个人的需要,比如感觉获得支持或有联系感,那么即使他们有很多朋友,也仍会感到孤单。”
Hazel(图片来源:供图)
Hazel说,“我想要有人理解,但是身边没有这样关系的人。”
悉尼那么美,她想出去逛,却觉得所见所闻皆与自己无关,“在中国我没有这个感受。”
她极度焦虑考试和未来,开始脱发,深夜痛哭。
事实上,很多孤独者引发了抑郁,严重的选择了自我伤害。
澳大利亚心理学会(Australian Psychological Society)会长Ros Knight指出,孤独会带来身心健康问题,更容易感到抑郁。“社会关系都会让我们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这也对健康至关重要。”
此外,“脱离群体”的感觉会引发争斗、逃跑或冻结反应,如果长时间保持这些反应,会扰乱荷尔蒙分泌和睡眠,增加患高血压、高胆固醇和心脏病的风险。
英国设立“反孤独”部长职位之后,在澳大利亚政界和医学界,越来越多的人呼吁政府正视这个严重的社会和健康问题。
“我的孤独感是一阵一阵的。”Hazel也想笑着说一声:“悉尼,我爱你!”
试了试,却笑不出来。
(注:文中当事人名均为化名)
手记:
孤独是人生常态。
以上3名华人均要求化名,“孤独”在这一刻,又发生了。
大概在澳洲,每个人都曾经历孤独,或是敌人,或化敌为友。
孤独,也许没有那么惊天动地到压垮你,只是在某个时间给你那么一下。
纳博科夫告诉我们:只有通过爱,我们才能克服孤独。
而以上华人的故事,希望能安慰到你。
(记者 艾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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