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网上开始流行一种观点,大意是“有钱就有幸福的晚年”。
这类观点代表着对财富的绝对能力的认可。足够的财力,等同于有保障的晚年,与生活质量和安全感画上了等号。
新加坡有一位叫钟庆春的老人,无论以何地的标准来判断,她都算得上“身家不菲”。
(钟庆春)
2006年,她认识了一位名叫杨寅的异国忘年交。这个来自中国大陆的男子热心善良,给晚年丧偶生活孤寂的钟庆春带来了许多欢乐。他们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近6年多,直到钟庆春的外甥女一纸诉状将杨寅告上法庭。
(杨寅)
今年6月,已服完部分刑期的杨寅被保释出狱并被遣返回中国,面对这个曾经亲如家人的男子,现年95岁的钟庆春只淡淡一句“庆幸他终于离开”。
今天,我们借由这桩跨国案件,来看看富裕老年女性在晚年生活中可能遇到的一类情况。
一
钟庆春出生于1927年,是一位物理治疗师。她的丈夫邹习经是一位医生,在澳洲留学时和钟庆春相恋,结婚后回到新加坡,两个人都在新加坡中央医院工作,工作和生活上一直形影不离。
(年轻时的钟庆春和丈夫邹习经)
邹习经后来离开医院,自己开设了一家诊所,收入也越来越高。虽然夫妻二人膝下无子,但感情非常好,钟庆春下班后会去诊所等邹习经,随后再一起回家。
1983年,58岁的邹习经不幸中风,右边身体无法自如活动,也不能开口说话,住院将近一个月仍无法康复。钟庆春坚持将丈夫接回家中做物理治疗(她本人就是物理治疗师),白天请临时看护,下班后她立刻赶回家帮丈夫按摩,还买来小学课本帮助他重新开口说话。
邹习经
在钟庆春的静心护理下,一年后邹习经得以康复,身体状况从卧病在床、无法说话变成了能下床走路、能开正常交流。邹习经的康复离不开钟庆春无微不至的照顾,俩人之间感情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2007年,邹习经去世,留下了4000万新币(约2亿人民币)的遗产,其中包括钟庆春和佣人一起居住的价值至少2500万新币(约1.2亿人民币)的豪宅。
虽然财富雄厚,但丈夫的离世给钟庆春带来的打击是难以估量的,最亲密的人离开了,原来的生活也不复存在,80岁的钟庆春需独自一人面对一切。
2008年,为帮助钟庆春调节心情,挚友张碧贞带她去北京旅游,安排行程的正是来自中国的33岁导游杨寅。
杨寅是张碧贞2005年去上海旅游时的导游。2006年他来到新加坡,经张碧贞介绍短暂接触过钟庆春及其丈夫邹习经。
(张碧贞)
2008年这次钟庆春和张碧贞去北京旅游,杨寅担任她们的私人导游。
旅途中,杨寅表现出的善良和热情让钟庆春印象深刻,她回到新加坡后还持续接到杨寅的来信,在信中,杨寅口吻亲昵地嘘寒问暖,逐渐获取了钟庆春的信任。
二
2009年,杨寅再度来到新加坡,他声称自己想来新加坡发展,希望钟庆春帮忙写推荐书,申请永久居留权。同年3月,他成立了音乐舞蹈工作室Young Music & Dance Studio,将钟庆春的豪宅地址用做公司注册地址,并将两人一同列为公司董事。
不久后,他以“更好地照顾奶奶”为理由搬进钟庆春的豪宅,对外自称是钟庆春认的孙子,还给自己配了个电铃随声携带,“奶奶一旦呼唤,我马上赶到”,在人前对钟庆春非常周到、亲热;同年8月,杨寅开始管理钟庆春的银行账户,10月,他将自己列为钟庆春银行投资户头的联名持有人(该投资户头拥有很多单位信托);在这期间,钟庆春又突然“要求”立遗嘱,设立慈善基金以纪念故去的丈夫。
在不断试探钟庆春底线并逐渐取得其信任之后,杨寅自认为已站稳脚跟,开始以男主人身份自居,一边隔绝钟庆春与外界的联系,一边放肆地掠夺钟庆春的财产。
这边,杨寅将自己的妻儿从中国接到新加坡,住进了钟庆春的豪宅中。
他让自己的孩子叫钟庆春“奶奶”,称自己的妻子翁红(化名)是“一个朋友”,全家人以豪宅主人身份使唤钟庆春的佣人及司机,在钟庆春友人到访时表示不欢迎的态度(希望他们不再来,减少钟庆春的社交)。
(杨寅和翁红及儿女)
据服侍钟庆春6年的佣人苏蒂回忆,杨寅在晚餐和睡觉前都会当着她的面拥抱和亲吻钟庆春,让人感觉他们很亲密。“他会常在我们(佣人苏蒂、家中司机、钟庆春好友)面前拥抱她,甚至吻她的脸颊,有时在妻儿面前,他也会这么做,但妻儿没什么不满,感觉他们好像在做戏。”
(苏蒂)
没有外人时,杨寅是不太乐意和钟庆春待在一起的,他常带着妻儿出门吃饭,把钟庆春一个人留在家里。但他回来时会带些小吃给她,说笑话逗她开心,钟庆春对此也无不满。杨寅的妻儿和钟庆春几乎零交流,他们大部分时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尤其是杨寅的妻子,即使和钟庆春一同出门也从不理会她。
(杨寅和妻子)
另一边,杨寅开始疯狂掠夺钟庆春的财产。
2010年,钟庆春立下遗嘱,指名杨寅继承其所有财产(包括其价值过亿人民币的豪宅),杨寅解释此举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她”;
2011年,杨寅获得新加坡永居身份,钟庆春出现失智状况,无法处理财务、医疗及其他个人问题;
2012年,逐渐出现失智状况的钟庆春以授权人身份(donor)签署持久授权书(Lasting Power of Attorney,简称LPA),授权杨寅为其法定监护人,全权处理其财产事宜(包括其2亿人民币左右的遗产)。
成为钟庆春巨额财产的实际控制人后,杨寅开始蚂蚁搬家:
一,花钱为自己买头衔,打造人设,用“新加坡中华总商会理事”等身份出入社交场合;
二,将钟庆春约270万新元资产(约为1300万人民币)占为己有,伪造签名索取钟庆春的保险文件;
三,偷偷拍卖钟庆春收藏的大量古董、字画,变卖她的珠宝首饰,总价值数百万新元(约为1-2千万人民币)。
(杨寅所犯部分罪行,会在后文详述。)
三
最先发现钟庆春不对劲的是她的邻居琳达。
琳达
2014年1月,琳达联络钟庆春和已故丈夫邹习经共同认的干儿子威利,说起近年来钟庆春生活的种种怪异之处,当晚威利便带着律师来到钟庆春好友张碧贞家中商量如何帮忙。
律师表示威利并非钟庆春的家人,很难替她打官司,于是威利牵头联系了钟庆春的邻居琳达、好友张碧贞、外甥女莫翠玲,四人共同商讨如何用法律手段对付杨寅。
(莫翠玲是新加坡一家旅行社的老板,拥有1000万新元(约为5000万人民币)的资产。)
8月21日,钟庆春的外甥女莫翠玲来到其住处,看到杨寅一家四口鸠占鹊巢,气急之下将钟庆春带回自己家同住。同时将杨寅告上法庭,要求撤销其监护人资格(包括对钟庆春财产的法律监护权)、取消持久授权书(LPA)。杨寅则报警指莫翠玲绑架钟庆春。
9月2日,杨寅有事离开新加坡,莫翠玲带钟庆春返回家中换锁并报警要求杨寅妻子翁红及孩子立刻搬走,双方僵持7小时后杨寅妻儿被赶出钟庆春豪宅。
(事发当天,绿衣女子为杨寅妻子翁红)
9月17日,回到新加坡的杨寅因涉嫌失信罪被逮捕。
(黑衣男子为杨寅)
此时距杨寅搬入钟庆春家已有5年多,至此,他对钟庆春的控制终于告一段落。
据钟庆春身边的多位相关人士回忆,曾经的钟庆春是一个慷慨、豪爽、好客的人。对亲友有求必应(多为经济上),她(和丈夫)经常在家中举办派对招待亲友,虽然家中有大量收藏画作,但遇上收藏同好,会直接把对方相中的作品大方送出。
而从杨寅搬入豪宅之后,钟庆春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据钟庆春姐姐钟燕铃说,过去每逢农历新年前去拜访,钟庆春都会给她的女儿、孙子派发红包(只是意思一下,并非数额巨大)。但杨寅入住后钟庆春就不再给后辈发红包,钟燕铃觉得奇怪便问妹妹是不是杨寅不允许,钟庆春没有说具体原因。
(钟燕铃)
据钟庆春邻居琳达说,钟庆春好客且喜欢热闹,经常去邻居家或邀请邻居来自己家,琳达也习惯了经常打包好吃的东西送去给她。但杨寅搬入后,钟庆春深居简出,不像以往那样出来庭院散步,琳达上门拜访时她也在房间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能出来)。
钟庆春的亲朋好友均反映,以前经常会和她通电话(约为每周一次的频率),她也喜欢在电话中谈天说地,跟他们很亲近。但杨寅搬入后,钟庆春接听或拨打电话的频率大幅降低,也不再和亲友好好说话,似乎有很重的防备之心。
据钟庆春的外甥女莫翠玲说,钟庆春的豪宅本来被维护得很好,但杨寅搬入后豪宅明显没有被好好照顾。天花板出现裂缝,墙角渗出污水,墙壁油漆脱落,泳池旁木头腐坏,花园雕塑也布满青苔,这是过去从未出现过的状况,也完全不符合钟庆春对生活质量的要求。
(豪宅的朽木及青苔)
莫翠玲将钟庆春接回自己家中居住后发现她不再是曾经那个时髦精致的老太太,衣服“从内到外都糟到超乎想象”。自杨寅搬入后,钟庆春没有再买过一件新衣服,衣柜里全是穿了很多年的旧衣服,大部分已经破旧泛黄,贴身内衣裤已经出现破洞。
(和莫翠玲同住后钟庆春又恢复了曾经的精致时髦模样)
莫翠玲表示,“我阿姨不是没有钱,也从未对自己如此寒酸。”此言论得到钟庆春众多好友及常光顾的画廊老板的认可,他们证明钟庆春以前很爱漂亮,衣着有品位,出门爱买、爱戴珠宝,甚至常常定制,惹得其他顾客羡慕不已。
(钟庆春在亲戚家中)
和杨寅兵戎相见后,钟庆春跟曾经的亲友又恢复了联系,他们时常带钟庆春外出,重新接触外面的世界后,她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
(前排从左至右为张碧贞、钟庆春、钟燕铃,后排从左至右为琳达、莫翠玲)
和亲友聚餐时她神情轻松,谈吐与常人无异,并没有失智状况。邻居琳达说,“她看起来很有自信,对答如流,好像逐渐恢复了,我丈夫问她认不认得自己,她说认得,反应很不错。和之前(杨寅在时)完全不同,感觉判若两人。”挚友张碧贞也表示钟庆春完全认得自己。
在琳达告知钟庆春杨寅要挑战她取消持久授权书(LPA)的时候,钟庆春似乎非常清醒,说“How can he do that (他怎么能这样)?”,还表示自己房子里的东西、自己的钱都要由她自己来管。
四
官司开始之后,最先浮出水面的是钟庆春的经济状况。
钟庆春名下的财产除了豪宅之外,其他的现金和资产都已被杨寅挪光。
现金部分:
2010年1月29日,杨寅从钟庆春的华侨银行账户兑现一张50万新元支票(约为250万人民币),几周后,这笔钱被汇入其父杨峰(化名)在中国的账户。
2011年10月,杨寅将其之前套现钟庆春名下的单位信托所换得的约132万新元(约为660万人民币)分两次存入自己的储蓄账户(在此之前他账户只有4万新元存款,约20万人民币)。
2012年1月18日,杨寅取走其倒入自己储蓄账户的60万元现金(约为300万人民币)。
杨寅对此的解释是:这110万新元(约为550万人民币)是钟庆春交由自己购买艺术品的资金。
他的解释很快被打脸。
一来,他被揭穿不止拿走了110万(约为550万人民币),钟庆春账户中约274万新元(约为1400万人民币)现只剩下不到1万(约为5万人民币),其余全是被杨寅挪走的。
二来,他曾以购买画家徐悲鸿的《饮马图》为由问钟庆春索要50万新元(约为250万人民币)。但该画作被证明为赝品,价值在200块左右。
左为杨寅的《饮马图》赝品,右为他提供的收据。
被戳穿后杨寅立刻改口称这笔钱是他和钟庆春之间的”秘密“,老人自愿把钱给他,又担心他因此遭人嫉妒,所以用购买艺术品这一借口作为掩饰。
资产部分(主要是古董、珠宝及艺术品):
钟庆春豪宅内有价值数百万新元(约为1-2千万人民币)的珠宝、名画收藏,这部分藏品平常是被摆出来的,现已不知去向。
(钟庆春家中部分藏品)
钟庆春豪宅内有一处鲜为人知的隐秘保险箱,该保险箱位于某处地板下,里面的收藏品价值不菲,相比摆出来的那些更为珍贵,价值更高,只有少数亲属知晓。钟庆春已故丈夫的直系亲属(居住在其他国家)得知杨寅事件后特意打越洋电话提醒钟庆春查看,可惜为时已晚,该保险箱已被掏空,藏品亦不知所踪。
(左为钟庆春家中出现的假黄金饰品,右为钟庆春被偷走只剩空壳的珠宝)
除此之外,杨寅还瞄上了钟庆春已故丈夫的保险金。
2007年钟庆春丈夫去世,她一直没处理其生前购买的保单。2011年,杨寅以钟庆春的口吻给保险公司写了一封“催款信”,要求他们尽快将保单转过来,并疑似在文件末尾伪造了钟庆春的签名。
(上图为疑似仿造签名,下图为钟庆春惯有的签名)
保险公司在审核时发现问题,其一,签名不符;其二,住了50多年的地址竟然被写错,Greald Crescent被写成了Ferald Crescent;其三,钟庆春生活富裕不缺钱,丈夫去世4年都没处理保单,为何现在突然如此着急写信追讨赔偿金;其四,“钟庆春”在信中表示自己年事已高,听力不佳,叫保险公司“如果要找我就联络我的孙子杨寅”。
(除了经济上的问题,杨寅还涉及其他违法行为,后文会列出。)
五
面对一系列指控,杨寅极尽狡辩之能事。遇到问题总是先否认,退无可退时又打感情牌,所有发言综合来看不外乎两点:
一,力证自己和钟庆春是“祖孙情深”。杨寅称自己每天都会陪钟庆春看电视,每周会带她去超市,还拿出自己“曾经”为钟庆春剪脚趾甲的照片来证明。
(杨寅提供的为钟庆春剪脚趾甲照片,他不知道相机有记录拍摄时间的功能)
二,强调自己从钟庆春处所得的都是老人留给他的“礼物”。杨寅自称“乖孙”,说自己“很幸运,钟庆春真的对我好,我应该报答她,我答应一辈子待在她身边不离开,我们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永不分离”。
钟庆春身边多位熟人站出来反驳杨寅,共计8名亲友先后作了宣誓书提交给法庭。
除了钟庆春的外甥女莫翠玲和挚友张碧贞外,其他6人分别是陈庆安(国立大学教授,好友)、陈一军博士(东南亚美术协会会长)、叶凤儿(退休物理治疗师,好友)、陈琳达(邻居)、苏蒂(女佣)、被杨寅裁退的80岁司机加鲁丁(原为钟庆春家中司机)。
佣人苏蒂作证,所谓的“杨寅为钟庆春剪指甲照”是为了诉讼而刻意摆拍的。且杨寅一直隐瞒其妻子身份,谎称其妻是好友。
(苏蒂)
陈一军作证,杨寅对艺术品一窍不通却代为拍卖(经手约数百万新元,约为数千万人民币),经常向他询问相关信息,还问他如何拿到永居身份等问题。
(陈一军)
邻居琳达作证,杨寅为隐瞒自己和妻子的关系,住在钟庆春家时一直和妻子分房睡,说妻子是“一个朋友,带着孩子来新加坡上学的”,钟庆春对此深信不疑。
司机加鲁丁的妻子作证,加鲁丁此前在钟庆春家中服务30多年,工作一直没有问题,但杨寅搬入后声称加鲁丁掐他的脖子要打他(加鲁丁否认掐或打过杨寅),很快将其辞退。
挚友张碧贞作证的内容最多,因为她和钟庆春关系最亲近,也是她介绍杨寅和钟庆春认识的。
张碧贞称自己2005年去上海和杭州旅游,就此结识了导游杨寅。2006及2007年杨寅来新加坡出差,张碧贞尽地主之谊请他吃饭。2008年,钟庆春和张碧贞想去看北京奥运会,就请杨寅安排约3周左右的行程。
(钟庆春、杨寅和张碧贞2008年10月23日在北京旅游时的合影)
这次北京之行,杨寅是二人的私人导游。旅游时,爱购物的钟庆春经常随身带1万左右现金,没几天就花完了,之后她会打电话联系新加坡的银行汇款到杨寅的中国账户,过几天又花完了,再打电话叫银行汇款。在这个过程中,杨寅了解到钟庆春十分富有。
她们回国后,杨寅几乎每天都会给钟庆春打电话,多次从钟庆春这里拿钱,包括4000新元小费(约为2万人民币),12000新元红包(约为6万人民币),4万新元(约为20万人民币)用于其在中国学车和买车。
2009年7月,杨寅说自己不再当导游了,钟庆春于是每个月给他1000新元生活费(约为5000元人民币)。
张碧贞是一位退休教师,1958年起就和钟庆春及其丈夫是朋友了。她未婚且没有亲戚,2004年,同样没有孩子的钟庆春夫妻希望她搬来一起住,以便晚年能互相陪伴。张碧贞搬入后和钟庆春相处得非常好,她们彼此很信任,还在2007年开了联名投资账户。
(钟庆春及丈夫和挚友张碧贞在1995年出国旅行时合影)
但杨寅的出现改变了现状,其一是张碧贞在钟庆春家住的不再愉快,她在杨寅搬入钟庆春家一年后便搬了出来;其二是她再也没收到自己和钟庆春的联名账户寄来的任何报告(以前是每半年收到一次),直到她搬出钟庆春家后去银行询问,才知道投资项目已被卖掉,钱已全部转入钟庆春户头。
张碧贞相信钟庆春不会贪自己的钱,于是联系她了解情况,钟庆春二话不说直接给她开了支票,哪知道“支票竟跳票,之后她又开了其他户口的支票,但也全都跳票”。张碧贞说自己曾经提醒过钟庆春,但不知为何情况仍继续恶化。
同时张碧贞作证称杨寅玩弄感情,和钟庆春搂抱亲吻,还透露杨寅及其妻子曾称自己为大恩人(估计是因为张碧贞介绍杨寅认识了钟庆春)。
除了钟庆春亲友的证词,杨寅还被揭发冒用“新加坡中华总商会理事”身份,他的永久居留权和学历也受到质疑。
六
面对指控,杨寅已无力反驳。他承认自己对意图不轨,决定认罪,但提出三大求情理由,希望法官轻判:
一,他是初犯;
二,他选择认罪;
三,他入狱会使年迈父母、妻子及年幼孩子陷入困境。
法官没有接受杨寅的求情理由,他认为杨寅犯案过程非常长,不应被视为初犯。
(2016年5月30日,钟庆春、张碧贞、莫翠玲到达法院听审)
2016年9月,法官针对杨寅347项做假账、欺骗、抵触公司法令和移民法令的罪行,判他坐牢26个月;
针对杨寅的失信控状,判他坐牢六年;
六年和26个月刑期分开执行,因此杨寅的总刑罚为坐牢八年两个月。
一,伪造罪,判坐牢26个月。
1、开设空壳舞蹈公司(2009年)
2、伪造薪水单(7000新币/月)、财务报表、税单、公积金资料等3、利用上述伪造文件申请永居,并给妻儿办理长期居留准证
二,失信罪,判坐牢6年。1、失信交托于他的50万元(2010年2月)
2、失信交托于他的60万元(2012年1月)
家事司法法院裁定钟庆春有足够心智能力撤销杨寅的持久授权书(LPA),杨寅的法定监护人资格被撤销,不能管理钟庆春的资产。
控方认为刑罚过轻,上诉至高庭。
2017年,法官认为失信罪名的六年监刑严重不足,加至九年,总刑期变为11年2个月。
2022年6月9日,杨寅已完成部分刑期,被保释出狱后立刻遭驱除,不得再入境新加坡。他搭机飞往南京,在隔离后回到杭州家中。
(2014年11月5日,杨寅乘坐警车被押到新加坡国家法院。)
钟庆春依旧和外甥女莫翠玲住在一起,她的身体状况良好,失智情况未再出现。
案件到这里基本讲完,全案仍有500万新币(约为2500万人民币)未追回,但其影响远不止于此。
七
此案在新加坡轰动一时,杨寅和妻子翁红的诸多历史也被媒体挖了出来。这对夫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许从中可窥之一二。
杨寅做导游时曾晒出的手抄名言,那时候他还相信“天下无事不可为,但商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杨寅的手抄名言)
据相关工作人员描述,杨寅在钟庆春的豪宅里还藏有一本“发达宝典”。他在里面详细记录了自己在新加坡的发展计划,包括获得永居身份和成为钟庆春法定监护人的时间表,还有一些关于中国房产的资料。
杨寅入住钟庆春豪宅后疑似多次布局风水阵圆圈处疑似是照妖镜之类的东西还有佣人发现家中出现没燃尽的金纸
他也确实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的,利用钟庆春拿永居、拿钱。杨寅办理永居曾经被拒,他带着颇有人脉的钟庆春去找领导陈情,“他一直重复着,要钟庆春帮他求情。”
2012年7月6日钟庆春指定杨寅为法定监护人,9月27日杨寅就发微博称“让我的财库朝5000万进军吧。来吧COME ON! MONEY, I LOVE YOU”。
发微博炫富,晒奢侈品及艺术品。
杨寅的妻子翁红以前是舞蹈教师,曾拿下全国舞蹈比赛一等奖,她始终站在丈夫这一边。
“我从上大学就认识杨寅,已经认识他15年了,我相信他的为人。我不相信他,就不会让他独自去新加坡照顾奶奶了。”
钟庆春的外甥女莫翠玲报警将翁红赶出豪宅时,翁红说杨寅为照顾钟庆春,5年来与她分房睡,他在这里不是享受,而是奔波照顾老人。面对法庭指控她说“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歪!”
(翁红)
杨寅被判刑后,她说“奶奶糊涂了还能做出新遗嘱,大概也只有你们新加坡了。即使要卖房子(指杨寅父母位于杭州莫干山路的瑞祺公寓)也要为杨寅打官司。”她同时表示自己很乐观,遇到困难也不怕,更不后悔当初让杨寅到新加坡。
(翁红在微博和网友对质)
对于杨寅在名片上印着多个名不副实的头衔一事,她说不知道他为什么印这些名片,但知道他从来没用过。
(杨寅的名片,他列出的五大头衔几乎都是假的)
杨寅母亲何楠(化名)及父亲杨峰(化名)同样坚持杨寅是无辜的,他们说杨寅对钟庆春和对自己的父母一样孝顺,老两口也曾去新加坡旅游,同样居住在钟庆春的豪宅中,“帮忙照顾钟庆春,给她洗衣讲故事”。
(杨寅母亲何楠及父亲杨峰)
无论是杨寅夫妻,或是杨寅父母,他们都一直在强调自己的无私付出,把这营造成一个异国男子不远万里照顾独居老人的故事,却忽略了整件事中最重要的因素,也是他们最为看重的一点,金钱。
如果钟庆春身无分文,杨寅一定不会一天一个电话的鞍前马后,否则入住豪宅后他为何不修理房子、不和钟庆春一起吃饭、不给钟庆春买新衣服呢?
没有钱,杨寅是万万不会管的,但有了钱,杨寅其实也没好好管。
回到我们开头说的那个问题,“有钱就有幸福的晚年”吗?
钟庆春和丈夫努力工作了一辈子,积攒了可观的财富,希望靠它保障一个幸福无忧的晚年。但金钱吸引来的是一个贪婪无耻的小偷,他打破了平静,偷走了期待,留下一段波涛暗涌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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