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武次位面》作者：罗夏
最近一段时间，越南可以说是风头无两，甚至很多人都开始担心越南正在大量吸收中国的工厂。
比如说前几天，就有很多人非常吃惊地表示，越南的出口额在第一季度已经超过了深圳，中国的订单都被抢走啦！军武菌甚至看到有很多人说，越南现在就像20年前的中国，到处都是捡钱的机会。
首先要说一下，越南出口额超过深圳这件事确实是真的。根据深圳海关的统计，深圳出口4076.6亿元，其中3月份出口额1200亿元左右。而根据越南海关总署公布的数据，今年第一季度，越南货物出口额为891亿美元（5842亿元），同比增长13.4%；其中3月份出口额为347.1亿美元（2275.7亿元），环比增长48.2%，同比增长14.8%。
也就是说，今年第一季度越南出口额比深圳多了1765亿元。但是军武菌非常想吐槽一句，如果非要因为这个事情感到紧张，那你们可是足足晚了3年，因为越南的出口在2019年就已经超过了深圳，可不用等到2022年才“首次超越”深圳。
当然，只是这一个新闻还不会让这么多人觉得，越南的经济发展能够威胁到中国。就在上个月，李嘉诚旗下地产旗舰长实集团与日本欧力士集团，通过越南当地合作伙伴万盛发集团，会见了越南胡志明市市长潘文迈，共同商讨在胡志明市的投资事宜。
▲胡志明市领导人会见投资者
按照长实集团的定位，胡志明市属于金融和技术的战略重心，长实集团承诺要在胡志明市引进高端房地产项目，涵盖住宅、办公室、商业中心、娱乐等业务。
不投资的中国人有很多，没听说过李嘉诚的中国人估计没几个，所以李嘉诚三个字对很多人来说，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风向标。不过虽然说得很好，李嘉诚投资越南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那里的房价在迅速上涨。
根据越南媒体的报道，4月份胡志明市的房价达到了10年来的最高点，均价达到3300美元/m2，按季度比增长8%，按年比增长27%。不止是胡志明市，河内、岘港、海防、平阳、同奈、庆和等地的房间也在迅速上涨。
房价快速上涨的背后，是越南经济的恢复和迅速发展。2022年一季度，越南GDP实现921.75亿美元，同比增长5.03%，高于同期中国（4.8%）、新加坡（3.4%）经济增速。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判断，今年越南的GDP增长将达到6%，IMF预测，越南将在今年成功迈入4000亿美元的新台阶，越南人均GDP将由2021年的3700美元左右，大幅提升至2022年的4120美元，实现“两个四千”的突破。
实际上，越南的GDP增长率在2018年就已经高于中国了。
在此之前，越南的经济增长虽然比不上中国的经济奇迹，但是多年的增长率都保持在6%以上，这个发展速度可以说相当好看了。
而要讨论越南的经济发展，中国的确一直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在近代历史中，越南就算不是最惨的国家，也可以争一下前几名。在二战之后，越南先是跟法国殖民者打了一仗，法越战争从1945年一直打到1954年。这场战争结束不到5年，越南战争的形势开始不断升级，一直到1975年越战才结束，越南基本上没喘气经历了30年的战争。更别提1979年在不断挑衅中国后，爆发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了。总之越南人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
让很多中国人尤其不爽的是，在越南挨法国揍的时候，中国就开始对越南进行援助了，1950年，新中国刚成立不久，自身还面临各种困难，就在越南设立越南军事干部学校培养了近万名越军干部，并组建中国军事顾问团帮助指挥越南抗击法国。
单从物资上来说，中国对越南的援助规模最大、时间最长。到1978年为止，按当时的国际市场价格计算，中国对越南的援助总值达200亿美元左右，其中包括：轻重武器弹药和军用品，中国援越的军事物资可以装备200万陆海空军队；成套设备项目、棉布、汽车；铁路的修建工程以及全部铁轨、机车和车厢；500多万吨粮食；200多万吨汽油；3000多公里的油管和6.35亿美元的现汇。
而之后越南经济的腾飞，可以说是学习中国的直接结果。
就算是在两国关系最紧张的70年代末，中国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政治报告依然是越共中央的学习材料，阮文灵上台后，每年都得派人去中国考察。80年代初，越南发生自然灾害，但因为生活困难，越南海防市永富地区的农民被迫发起了一场“越南版小岗村”自救运动。在得到越共中央首肯后，这场自救以“水稻联产承包到组到人”的秘密试点继续推行。随后农业生产承包制第100号决议发布，越南粮食产量大增。看起来是不是很眼熟？
1987年，越南颁发217号决议，允许国企有自主决定原材料购买、产品销售、员工增减的权利。随后，越南先放开农副产品和日用消费品价格，再逐步放开其他工业消费品价格。
▲1987年阮文灵视察胡志明市的橡胶企业
1991年，越南社会科学院亚洲太平洋研究所出版了一本《在改革道路上的中国》，序言里写道：“近些年来，我国研究家们的一个头等重要的研究对象，就是当代中国及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结构和对外政策的演变。”
随着经济的发展，越南确实吸引了很多国外的投资和工厂，其中相当一部分是从中国转移过去的。在2020年之前，中国是耐克鞋类最大的制造国，而去年51%的耐克鞋类是在越南制造的。2013年，越南取代中国成为阿迪达斯鞋类产品最大的生产地，现在有超过四成的阿迪达斯鞋类在越南生产。
除了服装和纺织业之外，越南的电子制造也在迅速发展，据越南海关总署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越南手机和零配件出口额达575.4亿美元，同比增长12.4%，创历史纪录。三星、戴尔、LG、英特尔、诺基亚、富士康都在不断提高在越南的投资。
越南政府提出，至2025年，越南制造业产品出口量占货物出口总量的88%，至2030年占90%。其中科技产品出口占比在2025年和2030年分别为65%和70%。
想要大规模承接制造业，丰富又年轻的廉价劳动力几乎是必备条件。人口将近1亿的越南平均年龄是32.9岁，而中国的平均年龄则是38.8岁，而且越南中低端工人的月工资平均大约是在1500到2500人民币之间，在劳动密集型产业方面，越南优势明显。
另一方面，越南也确实抓到了产业转移的宝贵机会。
2006年7月，越南出台新的《投资法》，宣布对国内与外商投资实施统一管理，取消此前《外国投资法》的诸多限制。紧接着，越南又在2007年加入WTO，进一步开放。随后，越南和多国签署自贸协定，包括《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等，2020年疫情期间，谈了10年的《越南—欧盟自由贸易协定》（EVFTA）和《欧盟-越南投资保护协定》（EVIPA）终于签订，越南成为签署自贸协定最多的国家之一。
因为没有西方国家的阻碍，越南在“加群”这一点上可比中国方便多了。实际上，正是美国挑起的贸易争端加速了这种产业转移的步伐。
▲克林顿2000年访问越南
不过，尽管势头很猛，但越南的经济发展远远算不上一片光明。
从这些转移过去的工厂就可以看出来，大部分都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就算是电子制造行业，越南承担的也主要是产业链条上的装配架加工环节，而不是整个产业链整体搬迁到越南。
就像外交学院世界政治研究中心主任施展所说的，“在越南和珠三角的调研告诉我们，从中国向越南转移的，并不是某些行业中的整个产业，而是该产业生产流程中的某些特定环节，主要是对供应链需求较低、人工成本占比较高的环节，通常是最终的组装环节。其他环节很难转移出去，仍然留在中国的供应链网络中。”
毕竟，中国花费几十年建立的工业体系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取代的。
▲越南工厂的纺织工人
而且就算这些产业中确实有一部分包含核心技术，对越南的帮助并不会太大，因为一个国家的核心产业是不可能完全依靠外资发展起来的。
2021年三星（越南）公司营业收入742亿美元，相当于越南当年GDP的20%，一家外企营收能够占据整个国家五分之一的GDP，简直马上就要进入科幻的范畴了。而且越南的人口规模和经济发展水平决定了，其国内的市场发展根本不可能为自己的工厂提供足够的市场规模，越南本身就相当于商品的中转站。
▲三星在越南的工厂
经济发展高度依赖外部，就只能仰人鼻息。2020年越南出口总额2827亿美元，全年顺差199亿美元。其中对美出口额839亿美元，占出口的30%，这造成巨量的贸易顺差，这让美国很不爽。
胡志明市投资与贸易促进中心副主任陈富旅表示，截至2020年底，美国对越南产品发起了193次调查，包括108项反倾销案，22项反补贴案，23项逃税案。一直到2021年7月，美国政府公开表示越南不存在汇率操纵行为，并解除对越南的关税限制，越南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除此之外，越南还有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军队经商。2004年，越南国会正式讨论军队该不该经商的问题，结果大多数代表赞成军队经商，并表示这是国家的客观需求。2007年，越南政府正式禁止军队经商，结果2012年，时任越南国家主席张晋创还亲自表彰了百名军中经商优秀代表。
2014年，越南军队所有企业和公司总收入为292万亿越南盾（约137亿美元），占越南生产总值的7%。2016年为近160亿美元，总产值相当于越南全年GDP的10%，是拨划给越军的军费的三倍多……
这要是风调雨顺还好说，要是越南的发展遇到什么大问题，很难说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
▲2016年越南总理出席越南军队电信集团对外投资10周年纪念仪式
实际上，按照越南的体量来说，它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拿来跟中国做对比，毕竟很多人吃惊的也只是越南出口额超过深圳市而已。如果真要比较，中国应该重视的也是整个东南亚地区的崛起。
当然，这些工厂的转移可能会在短期内影响到我国中部和西部一些省份，但随着中国的产业升级，越南并没有对中国构成太多直接的竞争，更多的是互补关系。毕竟越南的国外投资中，也包括来自中国的投资，越南工厂很多原材料都来自中国，很多商品也是出口到中国。
据中国海关统计，2021年中越双边贸易额首次突破2000亿美元，达2302亿美元，中国对越顺差在450亿美元左右。中国保持为越南第一大贸易伙伴和第二大出口市场，越南也保持中国在东盟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地位。
越南等邻国的发展对于中国来说，带来的好处要远大于阻碍。
归根结底，担心越南发展会影响中国这个想法本身就已经跑偏了。我们毕竟不是美国，作为一个大国应该有大国的胸襟，我们要做的不应该是担心其他国家发展太快，而是努力发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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