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日子并不好过。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吴斌 上海报道
俄乌冲突已持续两个多月，一场“天然气大战”也正硝烟弥漫。
早前欧盟已经正式宣布禁运俄罗斯煤炭，目前正在协调禁运石油，暂未考虑禁运天然气。不过由于欧盟和俄罗斯尚未就“卢布结算令”达成一致，部分欧盟国家的“断气”的风险仍未解除。
为此德国经济部正在牵头准备一项应急计划，准备应对俄罗斯天然气突然断供。多名德国官员透露，政府准备向能源公司提供更多的贷款和担保，帮助他们应对能源价格飙升，甚至可能将一些关键能源公司国有化。
值得注意的是，早前部分欧盟国家已经“断气”。由于未遵守“卢布结算令”，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4月27日停止了对波兰和保加利亚的天然气供应，其他欧盟国家的付款期限将在本月晚些时候到来。
整体而言，欧盟内部对于是否接受俄罗斯“卢布结算令”分歧巨大。波兰、保加利亚、芬兰等国拒绝以卢布支付天然气费用，但也有一些对俄罗斯天然气极度依赖的国家已经“低调”妥协。截至4月底，已有4家欧洲企业开始用卢布支付购气费，10家欧洲企业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开设了满足付款要求的卢布账户。
俄欧“卢布结算令”纷争不断
俄罗斯总统普京3月底签署新规，要求对俄“不友好国家”自4月1日起必须以卢布结算天然气。欧盟天然气买家必须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开设外币和卢布两个账户，买家可以用欧元或美元付款，然后再由该银行将其兑换成卢布，并将卢布付款转给俄气。
4月26日，保加利亚和波兰率先宣布，俄罗斯于4月27日起暂停向两国供应天然气，成为第一批遭遇冲击的国家。而另外一些欧洲国家则有更充足的时间，例如德国天然气进口商Uniper要到5月底才到付款日。
目前欧盟对于俄罗斯卢布结算令的态度模棱两可。欧盟委员会告诉各国，遵守俄罗斯的计划可能违反欧盟的制裁措施，但欧盟同时也暗示，如果各国在以欧元支付完这笔款项并在其兑换成卢布之前宣布支付完成，就可以被视为符合制裁规定。
需要注意的是，在德国为潜在“断气”风险做准备的同时，其实也已经出现一些妥协迹象。德国天然气巨头VNG表示，未来将把对俄罗斯天然气的欧元付款汇给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预计在兑换为卢布时不会面临问题，这满足了俄罗斯新付款方案下的关键要求。
VNG表示，公司正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继续确保德国的天然气供应，从而维持经济稳定。不过VNG并未澄清是否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开设了两个账户，一个用于欧元支付，另一个用于卢布兑换。
在德国“妥协”背后，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他国家都无法替代俄罗斯天然气在欧洲的地位。
美国和欧盟3月25日宣布，美国将在今年向欧盟额外提供150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至少在2030年前额外提供约500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帮助欧盟摆脱对俄罗斯能源供应的依赖。与此同时，美国和欧盟还将联手推动可再生能源技术和产业的发展，减少欧洲对化石能源的需求，确保欧盟在2050年前实现碳中和目标。
但想要增产并不容易，在供应链难题和资本纪律等因素约束下，美国天然气巨头们纷纷表示，他们更倾向于将景气周期下的巨额利润用于偿还债务、回购股票乃至支付股息，并不打算轻易增产。美国国内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商EQT并没有提高产量，而是恢复并扩大了两年前疫情令市场受挫时所停止的季度派息。
此外，Coterra Energy也坦言，尽管能源价格上涨，但今年不会增加钻探计划。相反，该公司将把第一季度现金流的一半用于回购股票，并支付比上一季度高出约7%的股息。Coterra首席执行官Thomas Jordan表示，“我们投资者的立场一直很清晰：他们希望无论大宗商品价格是涨是跌，我们都能遵守（预算）纪律，并积极向股东返还现金。”
除了美国，天然气出口大国卡塔尔也能力有限。虽然卡塔尔愿意增加对欧洲的供应，但其大部分液化天然气出口与长期合同挂钩，已经被牢牢锁定。卡塔尔能源部长坦言，卡塔尔的液化天然气大部分已经与亚洲国家签订合同，只有约10%-15%可以转移到欧洲，没有人能取代俄罗斯的供应。
“断气”成欧洲“难以承受之重”
“断气”对于欧盟和俄罗斯来说可谓两败俱伤，欧洲经济将受到重挫，俄罗斯重要的能源收入也会减少。
嘉盛集团资深分析师Joe Perry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欧洲交易商们更喜欢签订灵活的短期现货合同，这就意味着那些不喜欢卢布结算的国家完全可以在短期合同到期后放弃俄罗斯天然气。但这必须要先找好替代供应，而无论是液化天然气还是其他管道气，欧洲都不太容易找到足够的供应。
这也意味着，一旦最糟糕的“断气”情形出现，欧洲经济或将迅速陷入衰退。
以欧洲经济“火车头”德国为例，去年德国天然气进口的55%来自俄罗斯，德国制造业要消耗总量的三分之一以上。天然气为德国经济提供动力，对德国制造业至关重要。
乌克兰危机正迅速威胁到德国昔日引以为傲的汽车、化学和精密机械制造商，经济可能面临“脱轨”风险。这场危机可能会给德国出口驱动型制造商带来持久的经济痛苦，一系列经济指标都可能因此蒙上阴影。
德国经济部长罗伯特·哈贝克（Robert Habeck）表示，俄罗斯天然气在德国天然气进口中所占比例已从55%下降到35%，在没有完全断供的情况下，德国政府将2022年德国GDP增速预期从4.1%下调到2.2%。但如果德国禁止进口俄罗斯天然气或者俄方封锁天然气供应，德国经济将出现衰退。德国央行预测，在全面禁运俄能源的情形下，德国2022年GDP将较上一年下跌2%。
企业层面，德国化工巨头巴斯夫首席执行官马丁Martin Brudermüller坦言，突然停止俄天然气供应可能会摧毁德国的“整个经济”，并可能引发1945年以来最严重的危机。根据德国法律，如果能源供不应求，将首先切断向工业用户的供应，保障家庭供暖的需求。
德国工会联合会和雇主协会也一同发出警告，停止进口俄罗斯天然气对德国本国经济和就业造成的负面影响将大于俄罗斯。“天然气禁运将导致经济损失、生产停滞、进一步的去工业化和持续性的失业。”
此前德国已经支持对莫斯科实施煤炭和石油制裁，但如今德国希望避免事态进一步升级，并不支持将战火烧到天然气领域。
另一方面，德国也正在鼓励企业加快对可再生能源的投资，并建设液化天然气终端。石油行业高级经济师朱润民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受高油价、高成本的影响，欧盟在能源技术、欧盟地域内的油气开发以及可再生能源上必然要加大投入力度，减少对其他国家的能源依赖，同时也逐渐减少对化石能源的依赖。
总体而言，与煤炭和石油不同，欧盟许多国家更难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德国此前表示，希望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依赖，但预计在2024年年中之前仍将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俄罗斯的供应。
展望未来，Perry对记者表示，美国等国的液化天然气并解决不了欧洲的燃眉之急，增量完全无法弥补俄罗斯的供给缺口，额外的基础设施建设也可能需要耗费两到三年，欧洲后续的日子可能并不好过。
（作者：吴斌 编辑：包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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